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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半裸轻颤着偎在他怀里,心脏还是跳得好急好快,一时间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满脑子乱糟糟,怔然地把头垂得低低的。一路丢盔卸甲的理智终于再度回笼,阮阿童越想越是心惊,下意识拢紧了半敞的衣襟,急忙逃开他身上。

  “阿童?”他怀里一空,心里涌现强烈的失落。

  她抖着手七手八脚地穿好衣衫,强支起瘫软得像来糟团子的双脚,跌跌撞撞扶着堉往外走。

  “奴、奴婢该走了。”



  “阿童。”玄清凤脸色沉了下来,又有一丝伤心。“你还是嫌弃朕?”

  她心底乱成一塌胡涂,却是本能摇着头。“不、不是……奴婢只是心里很慌,没个底……”说得明白些,就是她再也不知道将来何去何从了?

  面对他的柔情和期盼,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伸出的手,她是否真的该浑忘过去那抹痛楚受伤记忆,并且不再害怕眼前那条荆棘遍布的艰难之路,只管握住他的手,只管把自己全心全意地交给他就好。

  什么都不必再想,什么都不必再担忧……她真的可以这样吗?

  明知前途吉凶参半,而且肯定是凶大于古,她还要这么忘形忘情、义无反顾地跳进去吗?

  “傻阿童。”叹息道,玄清凤轻轻将她纳回了怀里。“朕一直想做你的天,你的靠山,不管风风雨雨,都有朕护着你。可,你还是信不过朕吗?”



  阮阿童心乱如麻地靠在他胸口,倾听着那沉稳坚定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彷佛诉说着他永恒不变的承诺。

  可帝王的心,能爱宠一个她到几时?

  第7章(1)

  夜深沉,人静悄,低低的问如花,叹心事,终是个女儿家……

  寝殿内,隔着座屏风,阮阿童躺在小榻上,在昏黄宫纱灯影下,静静感觉着不远处他均匀平和的沉睡呼吸。

  心下乱纷纷,往事历历,交缠得她半丝睡意也无。

  也曾试想过,若与他是结发夫妻、交颈同榻而眠,该有多么地幸福?

  会生起那般虚无不实的妄想,是在十五岁那年吧,那年她刚及笄,正是小女儿情意缱绻心思,还以为在他心中,她是特别的。她竟会蠢到将他对她的喜爱、宠溺、看重,错认成是一个男子钟情于一个女子,且从此尔后,眼底心里,除她之外,再没有其他。

  那一年,他亲自命人为她及笄,俊美脸庞盛满荡漾如春波的惑人笑意,着一身淡金色玉袍负手而立,眸光深深专注凝视着她,尽是说不出的欢喜。

  还记得他温柔地捧起她的脸,低低赞叹:“本宫终于吩到你长大了。”

  “殿下……”那一刻,她深深沉溺在了东风

  他低头轻吻住她,彷佛捧住了绝世稀罕的珍宝,一生再不放手。

  然后,她就醉了,痴了……也疯了。

  一连半个月,他虽没有再对她做更加出格忘情的举止,却总是牵起她的手,踏过了御花园的每一寸春泥、皇宫内苑的每一片青石板。

  夜里,他带她守着看县花开,为她亲手摘下朵朵珍贵美好的雪白晷花,仔细在小金炉上烘成了满室幽香芬芳,晾成花饼子,给她放在贴身的绣花荷包里。

  “阿童,这皇宫里只有你能佩这香气。”他动作优雅的亲自为她系上,“往后都不可取下来,除非香淡了一不过不怕,等昙花再开,本宫再帮你做新的。”于是,她有了自己独有的香气,也有了他的独宠……

  那时,她暗暗许下诺言:这一生,阮阿童都是玄清凤的人。这一生,为他生、为他死,纵然粉身碎骨,她也甘心情愿。

  直到那天晚上--

  “本宫下个月要纳太子侧妃了,阿童可替我高兴吗?”他朝她笑得温柔如昔,眉眼弯弯,好似刚刚是在跟她说:本宫明天早起要吃水晶饺配莲子汤,你觉得呢?她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怎么了?”他微微侧首,眸底涌现一抹迷惑。

  “阿童身子不适吗?”

  “殿下……要、要纳侧妃了?”她脑中一片空白,话说得结结巴巴,“为、为什么?”

  “为什么?”他好似听她问了个多么傻气的问题,噗地轻笑了起来,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傻阿童,本宫今年都十九啦,虽然未娶太子正妃,可怎么能连个侧妃都没有?”

  “可是……可是……”她努力吞咽着喉头的热团,嗓音低微脆弱得濒临破碎,“那阿童呢?我呢?”

  他一怔,俊秀的脸庞浮现一抹古怪的为难之色。“阿童,你是本宫最贴心信任的小丫头,本宫一直很喜欢你。”

  “阿童也喜欢殿下。”她苍白的小脸泛起红晕,小小声道:“很喜欢很喜欢。”

  “好阿童。”他欢悦地在她颊上亲了一记,笑意吟吟,“将来本宫若登基为皇,定会将你纳入后宫。可你得先记住一件事,本宫是主你是奴,以祖宗皇法所定,你至多只能被收为才人或美人,哪怕想再晋升为嫔,除了孕有龙子,否则是决计够不上那个资格的。这样,你明白自己的身分了吗?”

  那一刹那,她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心痛若绞,羞惭欲死,只恨不得自己立刻在这世上灰飞烟灭。

  原来由始至终,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奴,永远是个奴。

  而奴婢,是这皇宫里最最低贱卑下的,就算蒙受恩宠,也还只是后宫众多女子中最末的一个,更遑论别妄想能与他比肩,成为他眼底心上唯一爱着的那个姑娘了。

  那天晚上,她终于认清楚了这个事实,不管他爱不爱她,不管他待她多好、多柔情万千,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她,就是小小的下等宫女,是个奴才。在他心里,也只是这样而已。

  她心知他说的都是实情,也正因为是实话,所以分外伤人。

  于是,阮阿童便彻底醒了。

  是她的错,身为奴婢,本就不该一相情愿、痴心妄想,也不该妄自爱上未来的君王,更不该不知身分,不知羞耻。

  自那夜之后,她越发安于自己奴婢的本分,默然,规矩,卑微,守礼,以主子所有的命令为尊为从。

  “阿童,你变了。”

  对此,玄清凤难掩迷惘与懊恼,他总弄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她在他面前永远是小心翼翼的恭谨模样?

  “你变成这样,都不像是本宫认得的那个阿童了。”他斜飞好看的眉对着她紧紧皱起,倒像是她负了他什么。

  “太子要大婚了,奴婢身为东宫的领头大宫女,此后更该慎言慎行,以免给太子和侧妃娘娘丢脸。”她顺眉低眼,欠身躬腰。

  “太子放心,奴婢以后一定会更加尽心服侍太子和侧妃娘娘。”

  “阿童,你为什么总要这样阴阳怪气、古里古怪的?”他心下一抽,有些气急败坏。

  “奴婢该死!”她立刻跪了下来,忽觉惶恐,心跳如狂。“请太子息怒。”

  “你——你气死本宫了!”他一怒之下,挥袖而去。

  她就这样一直跪在冰凉冷硬的地上,恍恍忽忽间,发觉自己还是最适合以这匍匍之姿在皇宫里存活。

  那人上人,天上天,云端般的生涯,果然非寻常人可及……

  后来,他纳了太子侧妃,再后来,他登基为皇,有了后宫无数佳丽。

  然后他开始宠幸这个妃、那个妃,有时候身上会带着不同女子的香气回到寝宫来,她服侍他沐浴时会看到他的胸瞠前、后背上,有点点吻痕和欢爱后美人留下的浅浅指尖抓痕。不知他是在同她赌气,抑或是本就耽溺于鱼水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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