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口声声说不怕鬼,在追远街13号时偏又吓到腿软,一分钟前还说一定要见到阿飘,叫你去公墓你又说你会怕。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想过你自己究竟想怎样?”
害他今晚也跟个傻子似的,跟他们到追远街13号团团转,浪费了最少可以写完一章稿子的时间。
若不是对她怀有得负起责任的愧疚感,他还不如拿这个空档去养养神、看看电影什么的。
“我不怕鬼,跟想见到阿飘和不敢去公墓……又不相诋触。”她的愤慨越来越小声,最后总结在一句丧权辱国的咕哝里,“公墓里的是遗体。”
霍玄沉默了很久,下一瞬蓦然爆出了亳无形象的喷笑声。
“噗,哈哈哈哈!”
猛男铁汉风采登时破功!
唐秋生被他笑得脸色从白至红再由红转黑,正在考虑要不要把剩下三分之一的红烧牛肉汤全倒在他头上时,他又突然像前一场爆笑声从未出现过那样,握拳抵在唇边,一本正经地轻咳了两声。
“咳,所以你是怕尸体?”他熠熠黑眸依然闪烁着一丝可疑光亮。
“……僵尸。”她永远忘不了自己名字的来处。
“秋生”乃是当年风靡大江南北、吓倒无数男女老幼僵尸片“暂对停止呼吸”里头,道长九叔的开山大弟子的名字。
这部片也是她爸妈的订情片,他们夫妻俩还特地选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兴高采烈地租片回来跟她“分享”当初父母的一见钟情史,根本没顾虑到她那年才国小一年级。
害她后来整整做了一个星期的恶梦,还在房门口狂撒了一个月的糯米,最后是奶奶带她去庙里收惊才好一点。
第2章(2)
“公墓里没有僵尸。”
唐秋生脑中顿时浮现片中任老太爷着清朝宫袍躺在棺木里变身成僵尸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冷颤,小脸满是怀疑戒备地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没有?”
他浓眉一扬,“我没听说过有。”
拜他的特殊背景和台面上的工作所赐,他就是会知道这些乱七八糟又不实用的资讯。
“我可是访客破十万的灵异事件网站站长,我都不能确定有没有了,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没有呢?”她一激动起来又开始话无逻辑语无伦次了。
“说不定明明有,只是被政府单位压下消息……”
“你觉得我们的政府有英明伟大到搞,档案那一套?”霍玄不由得嗤笑,见她一脸受伤,随即体贴地转移话题。
“你鬼都不怕了,怕什么僵尸?”
“那怎么一样?”她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僵尸会动,会跳来跳去,还会吃人,鬼又不会。”
他真不知该说她电影看太多引发疑似脑残现象,还是干脆问她小时候脑袋是不是会经被门夹过?
再说了,她究竟是哪儿来的错误印象以为鬼就不会动、不会跳来跳去、不会吃人的?
霍玄本想很坏心地召请艳姨来,当场露一手她当年是如何徒手撕开负心汉的胸,一把抓出心肝一口吃掉的原景重现。
可是就在他的目光对上了她明显很害怕却又努力装勇敢的表情时,就打消了脑中那邪恶的念头。
算了,今晚也已经够她受的了。
“吃饱了吗?吃饱了我就送你回家吧。”
“谢谢。”唐秋生低下头看着剩下的美味汤汁,突然有点犹豫着不知好不好意思当着他这个付钱的人面说要打包。
这红烧牛肉汤无敌香浓,她今晚带回去,明天加一包泡面进去热一热,还能当早餐吃呢!
时机歹歹,钱又难赚,能省一点是一点啊……
她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人生实在有点失败。
这也终于体会出“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呜呜。
亏她还搜罗了那么多年的全台灵异秘辛,出发前还研究了关于追远街13号的地理位置环境和逃生路线在哪里,结果最后什么也没派上用场,连玄关都没能踩进去一步就……
她都不知道明天怎么跟社长交代游客跑光光的事了。
更悲摧的是,她还为了这个惨烈收场的壮举付出了自己清清白白的身体,世上还有比她更带衰的倒霉鬼吗?
霍玄有点紧张戒备地看着她一副像是要放声大哭的可疑表情,赶紧站起来把她拉出了面店,以免她真的当场嚎啕痛哭起来。
霍家家训之一:弄哭女人等同于杀人放火。
虽然他一直很怀疑那份家训是经过九娘婊和艳姨她们搞鬼加工出来的伪制品,不过多年来的经验让他清楚明白一件事--
女人等于爱哭,爱哭就等同于麻烦,那种哭不停的麻烦就更麻烦了。
飞快上车后,他握着方向盘,瞥了眼终于恢复点冷静状态的唐秋生,总算碏碏松了一口气。
“你家在哪?”
她说了地址,突然僵住了。
“又怎么了?”他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异状。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话说太快,一下子就把地址给了他,刚刚吃面时他说要送她回家,她也只是想说随便报一报隔壁那条巷子就好的。
“没事没事。”她赶紧摇头。
反正都这样了,事情还能再坏到哪里去?唉。
“你该不会是在后悔让我知道你家住哪吧?”
唐秋生倒抽了一口气地瞪着他,难道他有读心术?
“我果然猜对了。”他冷冷一笑。
“哎呀,霍先生果然天纵英才、智计过人哪……”她干巴巴的陪笑很是颤抖。
“现在才想跟我彻底撇清关系,会不会太晚了?”霍玄显然一点都没有被诌媚到的满足感,声音还是淡然中带着笑意,笑意中很是森然。
唐秋生不知怎的脚底阵阵冒凉气,不自在地挪动了下屁股,笑得更尴尬。
“怎、怎么会呢?”
“是不会跟我撇清关系?还是现在撇清关系不会太晚?”他明明嘴角微微上扬,可是为什么却看得她越发一阵心惊胆战?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种如果认了是后面那一句,绝对会死得很难看的惊悚感。
“当、当然是不会跟霍先生你撇、撇清关系了。”她立刻表明自己的忠心一片,绝无脑中十秒钟前出现过的那个意图“与君长辞,永不再见”的大逆不道念头。
“况且你今天这么仗义帮忙,我感激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那么没人性没义气的想和你楚河汉界一刀两段呢?”
“那就好。”霍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而且我说过要负责,就会负责到底。”
“咳咳咳咳……”她又被口水呛到。
老天爷啊,是不是嫌今天晚上的这一切还不够乱啊?
凶宅旅行社社长办公室内。
“小生啊……”
坐在铁制办公桌后方的社长白发苍苍,老脸上带着未语先悲的苦菜花表情,对着唐秋生开口前就先叹了三次气。
她背脊坐挺得僵直无比,摆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绞拧成了一团。
“老板,您听我解释……”
“五十年了。”社长幽幽道。
她头皮一炸,想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俺辛辛苦苦撑着这家全台唯一一间的凶宅旅行社已经五十年了,从二十郎当岁的青春少年,一转眼已经是老眼昏花两鬓斑白棺材都入一半了,俺容易嘛俺?”老社长掩面呜呜低泣,一副历经千辛万苦劫后重逢的模样。
“每个月赤字累累,俺只差没把俺的战士授田证都给搭进去了,难道这还不够吗?呜呜呜。”
“老板……”唐秋生被“哭”得越来越心慌心虚心乱,结结巴巴道:“对不起,我、我下次一定会更努力的,请老板再给我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