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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没必要。」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远离他,不想再破功,再累及他和自己了。

  「夏姑娘」

  「总之,你记着睡前抹点。」她低声道:「再天大地大的事儿,也总得吃饱睡好才有精神办得俐索,要是为此忙坏了身子多不值。」

  文无瑕心头一片温暖,这些时日来的烦乱忙碌,全因她这三两句关怀言语而冰销雪融。



  「谢谢你,我会好好用的。」他真挚而温柔地轻道。

  「嗯。」她仿佛也感觉到四周氛围变得有些异样,却不敢再多想,急急转身就要离去。「那我回去了。」

  「夏姑娘。」文无瑕冲动地唤道。

  她蓦然回头,在月光下,小脸酡红籽绯如初绽蔷薇,他的心霎时漏跳了一拍。

  「你早点歇下吧。」她小小声道。

  「好。」他仿佛着了魔般,清俊脸庞有些痴然,恍如置身在梦中,呆呆地点了点头。



  夏迎春有些迟疑地对他绽放一个温暖灿烂的笑容,像是他的回答令她很满足,很快乐。

  然后,她就高高兴兴地踏着月色走了。

  就好似他刚刚不只是跟她说了一个「好」,而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礼物。

  文无瑕恍恍惚惚地伫立在夜色底下,良久无法回神

  第9章(2)

  颠鸾倒凤第十式懒卧花丛间,褪衣儿剥啄,冰肌煨骨依不舍。

  后来,文无瑕果然精神奕奕了许多,虽然事情仍多仍杂仍乱,他依然一袭白衣,翩然从容若清风明月,成为近日朝政内廷纷纷乱乱中的一只定海神针。

  皇帝玄清风也终于自心爱姑娘离开的痛苦中清醒过来,下夺兵分多路,一方面速速追查宫女阮阿童下落,另一方面为她采炼续命灵丹。

  就这样,待诸事稍定之后,已是半个月过后了。

  这天晌午,下了朝之后,文无瑕带着一盒房绍家娘子推荐的「孕妇必吃」青梅酥,愉快下了轿,脚下轻快地往松风院方向走去。

  谭伯迎了上来,脸上满布许久不见的慌乱焦虑。

  「相爷,您可回来了。大事不好了。」

  文无瑕清雅俊容笑意微微,打趣道:「怎么,厨娘又对谭伯你逼婚了不成?」

  「不是不是,是迎春姑娘走了!」谭伯急得一头汗。

  「谁走了?」他脸上笑容瞬间僵住,心狠狠一撞。

  「迎春姑娘。」

  啪地一声,他手上的青梅酥坠然落地,跌了个粉碎。

  「相爷,老奴该死啊,明明都叮嘱了看门的小子们要特别注意的,可没想到一大早,小笺就哭着跑来说迎春姑娘不见了,虽然大件的箱笼行李都在,细软包袱却不翼而飞,想是她怕动静太大走不了,所以只草草收拾了点东西就离开相府了。」

  谭伯接下来的话在他耳边化为嗡嗡然模糊成一片,文无瑕面色白得像纸,修长挺拔如竹的身形瞬间像被霜打蔫了般,颓然地垮了下来。

  她走了。

  「为什么?这阵子不都还好好的吗?她答应过,不会那么快走的。」他喃喃自语,神情有些连茫。

  「相爷要追吗?」谭伯吞吞吐吐,迟疑再三地开口,心底矛盾不已。

  他不想相爷和迎春姑娘再纠缠下去,可心里也明白迎春姑娘是个好女子,而且相爷对她也不是没有情意。唉,事到如今一团乱,真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良久后,一个干枯沙哑的嗓音低低响起。

  「不追。」

  「相爷?」谭伯一愣。

  「不是派人追。」他闭上眼睛,脸色依然苍白,声音疲惫得似再无丝毫力气。

  「谭伯,让相府里身手最好的护卫立刻出发,赶上之后,隐于暗处保护她,不得有误。」

  谭伯惊讶地张大了嘴,半天反应不过来。「您不把迎春姑娘接回府里吗?」

  「谭伯,我能吗?」他神情忧伤,低声反问。

  谭伯顿时哑口无言。

  「我不能娶她,不能给她任何承诺,她凭什么无名无分地跟我回来?」他涩涩地苦笑,自嘲道「今日若换成是我,我也不愿。」

  谭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可叹世情如此,可恨人言可畏。身份越高,影响越大,越无法喜怒由心,任意而为。

  「谭伯,下去布置人手吧。」他眉眼间掩不住深深寂寥,疲倦地挥了挥手。

  「相爷,您放心,老奴定会让人护得迎春姑娘周全,绝不会再教相爷失望的」谭伯一抱拳,慨然有力地道。

  文无瑕点点头,怔怔地伫立在原地,像是一时间再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或是该往哪个方向行去。

  过了很久,他才想起自己应该到松风院看看,心底隐约抱持着一丝小小的希望

  也许她还在,也许她没走,也许丫鬟们弄错了,她只是出相府遛了一圈,也许过会儿就回来了。

  他脚下每走一步都虚浮得恍若踩在棉花上,直到来到松风院,屋里仍残留着她身上的脂粉香,有点艳,有点甜,却是越来越淡了。

  文无瑕心下紧紧一抽,像是被什么狠狠掐住,痛得几乎窒息。

  他长长吐息了几次,这才稍微松开了一丝呼吸,强迫自己维持冷静。

  果然她的箱笼都还在,却不多,只是略装了夏冬几色衣物,妆台上不见她的小首饰盒,却留了某样物件在上头。

  他走近妆台,目光紧盯看上面那个缝得有些简单,甚至是有一点点丑的青色荷包。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动也不敢动,甚至不敢抬手触碰那只荷包,像是碰着了它,证实了它的存在,就象征她真的走了,只留给他当初她「愿赌服输」的彩头。

  他修长大手紧握成事,用力之大,指尖几乎深陷入掌心内。

  她真的走了。

  「好丑的荷包。」他终于拿起那只青色荷包,看着上头粗陋的缝线,绣得歪七扭八的一株兰革,喃喃道「不是说要绣上小篆给我吗?就知道她大字也不识几个,又懒得问人,就想这样胡混过去了。」

  说是这样说,他却是万分珍惜地轻轻抚摸看上头绣的兰草、荷包缝线的边缘、束口的络子,突地,感觉到指尖像是捏到了荷包里的什么,他急急地打开荷包,在取出了折得小小四方的眼熟帕子后,不禁呆住了。

  虽然有些旧了,可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的帕子,因为这是文家蚕厂的天丝蚕料子,四边云纹织法,甚至是帕子角落绣的那个「文」字,也都是出自文府针线坊才有的独门隐线绣工。

  她为什么有这个?

  霎时,像是键一道惊天络雷重重击中,他脑际一阵轰轰然,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难道难道小春,你瞧上头的「文」字,难道这便是我的姓吗?只可惜只有姓,没有名。

  小春,你别难过,我没有名字也不要紧的,以后……以后你就叫我「守诺」吧,因为窝要牢牢守住对你的承诺,一辈子照顾你,待你好,永远都不会舍下你。

  小春,它是我身上唯一的东西,你好好留着,当是念想,也是凭据,你千万、千万等我回来相聚。

  小春,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隐隐约约间,像是脑海深处有什么终于挣脱了重重的压抑禁箍,破雾而出。

  文无瑕睁大了眼,整个人僵住了。这声音为什么如此熟悉,熟悉得就像是从他的喉头逸出的只字词组?

  双鬓陡然阵阵剧痛,他紧紧抱住头,支离破碎的光影和残音在他的脑袋里飞舞、打架

  在痛到浑身冷汗狂冒,浑身颤抖之际,他眼前闪现了一幕又一幕……

  他落水前的情景

  他苏醒过来,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满脸疲惫、却笑得如灿烂艳阳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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