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诰命身份,若是真动手打了郡主,于礼干法,他都护不得她。
夏迎春身子一晃,红肿的脸上浮现一抹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苦涩。「她身份高贵,那我就身份低贱?」
「夏姑娘,此间诸多关系厉害都不是你能弄明白的。」他淡然道,眸光若有所指地示意她速速退去。「你不知情由,无意间冒犯皇族亲贵,本该重惩,丰相念在你初至京城不久,还不懂规矩,连次便代你向郡主求情,下回如若再犯,定严惩不饶了。」
没理会她做何反应,文无瑕回过身向小郡主微微一笑,柔声道:「郡主,对不住,是本相没有管束好客人,倒令她冲撞了郡主,本相在这儿向你赔罪了。」
小郡主的脸瞬间飞红了,一扫方才的骄傲强悍,「文相言重了,咱们又不是旁人,我父王还常常叫我跟文相讨教学问的。」
「郡主性情活避直爽,本相素米也是极为欣赏的。」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温暖。
这么如沐春风的俊美清雅风采,看得一旁的千金小姐个个如痴如醉。
夏迎春伫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被众蛛包围住的他,良久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小笺,我们回去。」她对气喘吁吁赶回来的小笺连。
「是。」小笺看了不远处的相爷一眼,再看着她,眼露担心。
她颊边传来阵阵热辣辣的痛楚,可是整个人却觉得冷,冷到了骨子里。
原来,他们一直是同一国的。他们才是同个世界的人。
她不是听不懂他方才斥喝自己的那番话,为的是不让她因为掌掴郡主而犯下大错,可她心寒的是,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打、被欺凌.却只想息事宁人。
如果是以前的守诺,他就算拼了一条命不要,死也要护她周全。
可是他什么都忘了,他不再记得自己是她的良人,不再记得她是他应该要保护的、珍爱的女人
夏迎春跨进房内的脚突然发软,小笺一惊,忙紧紧扶住她。
「迎春姑娘——」
「我没事,我很好。」她闭上服,直待那一阵晕眩过去后才睁开,低声道「我想到床上歇一歇。」
「来,婢子扶你,你当心些。」小笺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小笺?」
「是。」
「……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来京城找他?」
小笺抬头,愣愣地看着她。
「你是相府的人,比我更了解这里,了解现在的他」夏迎春喉头哽了一下,深吸口气才得以平稳地说出口,「所以我想听实话。」
「是。」小笺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一丝掩吧住的悲悯同情。「对不起,可婢子真的这样觉得。姑娘你并不适合这儿,就算为了相爷勉强留下,你也会比任何人都要痛苦,因为这儿到处都是吃人的礼教。」
泪水涌上眼眶,夏迎春自言自语道:「是啊,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了。」
他不再单纯只是她的守诺,而是宰相文无瑕。
就算以后他记起了她,认了她,她还是会成为这相府里不能言说的丑闻秘密,她的宝宝,甚至只能是个不能见光的私生子。
就和她一样。
霎时间,她之觉眼前一片黑暗,肚子突然剧烈抽痛了起来,她双手紧捧着肚子,冷汗涔涔地痛喊了一声:「啊——」
「迎春姑娘,你怎么了?你、你可别故意吓婢子……」小笺慌得扑过来紧紧扶住她,都快惊哭了。「迎春姑娘?」
夏迎春想抬头对小笺说自己没事,想露出那招牌的浑不在乎、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可是肚子直直下坠的痛楚感紧紧掐住了她,她无法呼吸,不能动弹,只感觉有股温暖的液体自下身流了出去
「天啊!来人啊!快来人救救迎春姑娘」小笺紧紧抱住她,放声大叫。
第8章(1)
颠鸾倒凤第八式欲生欲死谁知晓,弹指间,香泪湿濡汗淋淋。
太医满头大汗地自寝房里出来,疲惫地用干净帕子擦了擦汗,面色沉重地叮咛:「万万不能有下一次了,否则胎儿不保,连大人都可能血崩而殁的,切记,切记。」
「多谢秦太医。」文无瑕面色苍白如纸,高高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救了下来。
「那得用什么药?又该怎么补身子?还请秦太医详尽告之,本相定当重重答谢。」
「文相莫客气,此乃老夫分内之事,不敢当得这个谢字。」秦太医看着清俊尔雅却又满面焦灼的文无瑕,憋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敢问文相,连位妇人是?」
文无暇心念微动,轻声道「是内子。」
不知为何,在连一刻他突然再不想她于人前的身份,还是那样的名不正言不顺了。
「什么?!」秦太医一时下颚管不住,掉了下来。
「她是这么说的。」他叹了一口气,心中浮现微微的感伤。
如果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他多希望自己便可就此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宣告她就是他的妻,心底再不需要带有任何一丝的疑问、矛盾和惶然。
文无瑕觉得自己真是矛盾到了极点。
秦太医一惊一乍,但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满心满脑都是探听轶闻内情的热切,压低了声音问「文相这么说,难道此事尚未定案吗?」
「其实本相还有两件事,想请秦太医帮忙。」
「说什么求不求的,文相有什么需要只管说,上刀山下油锅,老夫若有个不字,便不是好汉」素来惊才绝艳,宛然仙人之姿的文相竟然对自己有事相求,秦太医简直受宠若惊,激动得都语无伦次了。
「其一,内子今日之事还请太医代为守密:其二,劳烦太医有空可否为本相号一号脉?」文无瑕顿一顿,温润眸光透着一丝惆怅。「我脑部是否曾受过伤,或内息有何异状?」
「耶?」
「有劳了。」他深深凝视着秦太医,「这对我很重要。」
秦太医被他眼底的忧伤之色打动了,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好好,老夫什么都依相爷,那现在咱们就——」
「不,」他目光急切地落在屏风隔开的那一端,「我想先去看看她。」
「夫人施了金针,现下已然睡下了。」秦太医安慰道。
「我——」他苍白脸上的忧虑再掩不住,低沉而坚定地道:「没有亲眼看着她,我不能放心。」
「呃?啊?噢,应该的,应该的。」秦太医话还没说完,眼前玉树临风男子已然不见了。
文无瑕大步走进寝房,目光落在床上那一动也不动的小女人身上,呼吸一窒,眼眶灼热湿润了起来。
胸口像梗塞着团什么,他努力吞咽了好几次,始终未能稍稍舒展分毫。
对一旁哭得双眼红肿的小笺,他视而不见,始终盯着床上那惨白昏睡的小脸,脚下有些虚浮无力地慢慢走到床边,缓缓坐了下来。
她双眼紧闭,脸庞煞白如雪,连嘴唇都泛着淡青,全无血色。
他失神落魄地注视着她,伸手想碰触她的颊,却又怕碰疼了她。良久后,大手紧紧攒握成拳。
「她刚刚回房前不是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会变这样?」他低哑问,语气难抑一丝颤抖。
是因为郡主的那一巴掌?还是还是——
他又伤了她的心吗?
小笺急急跪了下去,泪水夺眶而出。「相爷,婢子罪该万死,您杀了婢子吧」
「是你?」他猛然回头。「你对她做了什么?」
「婢子真的该死」小笺惊恐害怕又自责,哭得伏倒在地,浑身颤抖。
「说!」他再按捺不住,一声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