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诗作对啊」她脸上有些向往和羡慕。
「你也想参加吗?」他心下一动。
「我不行啦,我只懂一些淫词艳曲。」她还真是罕见地自知斤两。
「淫词……」文无瑕嚷了一声,看着她的目光带着笑意与疑惑。「你一个蛄娘家,又哪儿学来淫词艳曲的?」
「说来话长。」她不知怎的心虚了起来。
明明不觉丢人,可对上他探索求解的深邃目光,夏迎春突然发现自己那句「因为我是石城远近驰名的老鸨啊」全卡在喉头。
「对了,还不知你家中」
「啊」她突然一声大叫,状若兴冲冲地催捉道:「你时间差不多了吧?快去快去,别教那些公子小姐久等了。」
文无瑕着辰光确实也不早了,只得起身告辞,离去前还不忘叮咛了一句「想吃什么尽管叫他们做,你现在正是养身子的时候,孩子也熬不得饿的。」
她的心登时融化成了一汪春水,眉眼弯弯,笑得好不欢然。「知道了。」
他连才放心地出了松风院。
倚门目送他颀长的背影消失,夏迎春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
「宝宝,你爹真好。」她低下头,怜爱地轻抚着肚子,「娘觉得,离咱们一家团聚的时日已经不远了,你开心不开心哪?」
肚子里的胎儿仿佛也心有灵犀般,快乐地手舞足蹈,动得厉害。
宴设雅园,柳荫花间,清风而过,茶味飘香。
假山流水连一端,罗郡王府世子爷,左尚书家大公子,工部侍郎家三公子,赵将军府中文武双全的少将军,今科状元、探花、榜眼名门才子们个个到座。
亭台小阁那一头,庄王爷家的小郡主,礼部尚书家的千金,九门提督晋大人的掌上明珠,郭藩司使家的贵女……世家才女们统统到齐。
虽说古来男女大防甚重,然而万年王朝文武百官的家眷们,在清皇陛下的倡导鼓励下,一向往来频繁、世家交好,所以今番前来的才子佳人们,也大多是彼此熟识的。
其实皇帝特别交代要举办的这个诗文花赏会,说穿了,也就是一年一度变相的相亲大会。
帝王之闲,可见一斑。
文无瑕因是当朝宰相,百官之首,连个抛砖引玉带头作媒的工作,自然是落到他头上的。
「连年头做什么都不容易啊……」坐在首位的文无瑕看着底下一脸含羞带怯、春情无限的男男士士,不由暗暗感叹。
宰相做到要拉皮条,他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不过清皇已经有言在先,若是他不办,自有别人可办,但是第一人被陷还成亲的肯定是他一
帝王淫威,莫此为甚。
「文相,小女子这首蝶恋花」,不知有没有那个荣幸请您品评指点一二?」小郡主温柔姜丽,羞答答地递了张方才一气呵成写下的诗词,眼巴巴地望着他。
文无瑕稍稍拉开了些距离,微笑摆出一贯温雅的「长辈」表情。「郡主高才,本相素来敬佩,不敢当得指点二字。倒是赵少将军听说对这类诗材极有研究,来来来,赵少将军何不来欣赏欣赏郡主的佳词绝句?」
小郡主眼儿水汪汪,看起来像失望得快哭了。
每每和小郡主一见面就吵翻天的赵少将军,闻言本还有些不愿,却在文无瑕看似温和却隐含重大压力的目光下,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呃,郡主果然书得一手好字,做得一手好词啊」
「没想到少将军果然识字,今日真是见识了。」
文无暇笑吟吟丢下这一对冤家兼鸟眼鸡自去括杠,满意地晃到别处去,可才没走几步,他又被素有娴雅才女之名的礼部千金半路拦劫了。
「文相有礼了。」但见她完美地福了一礼,嘴自噙笑。
「周小姐有礼。」他也恂恂尔难地行了一礼。
周小姐是出了名的世家千金,因乃父为礼部尚书,更是自幼家教严格,最讲究进有度退有据,立不摇裙,笑不露齿,言不扬声。
以前他以为自己最欣赏的便是这样幽娴贞静的女子,可是在这一刻,他看着周小姐完美的笑容,完美的仪态,完美的立姿,突然觉得闷。
不知怎的,脑中自动跃现了一个礼貌丢三落四,仪志乱七八槽,笑起来龃牙咧嘴灿烂张扬,凶起来宛如刁女撒横、泼妇骂街的小妇人。
他心大大一跳,急忙收束了心神。
「文相身子不适吗?怎么脸色有些不好?」周小姐满眼关怀。
「没什么,许是早上吹了风,有些受凉。」他假意轻咳了两声。「周小姐是娇弱女儿身,还是离本相远些才好,切莫被本相过了病气给你。」
「文相既是身子不舒服,快快这边坐下,我帮您叫太医」周小姐情切切地就要上前相扶。
「谢过周小姐。这是老毛病,回屋吃上一丸药便好了。」他忙闪身避开。「不敢有劳。」
文无暇最后还是只能借病离开这「危机重重」的相亲大会。
周小姐看着他火速离去,面上温婉的微笑消失了。
「周姊姊,你听过那个传闻吗?」郭家千金来到她身边,眉儿微挑的问道。
「郭妹妹是指文相已有孕妻一事?」周小姐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父与相爷同殿为臣,亦是故交,从未听过文相有过婚聘。」
「可人人都知一个半月前有名大腹便便的妇人,在相府门口当街宣称文相始乱终弃。」郭家千今如今想起仍掩不住心里的愤然。「也不知哪来的无知野妇,竟敢玷污清雅高贵的文相,若教我撞见了,定要好好给她一顿排头吃!」
周小姐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但是文相没有出来辟谣,甚至没有将那胡言乱语的妇人打将出去,我听说那妇人现下就在府中作客,会不会会不会她真和文相」
「我说两位姊姊也太好笑了,既然好不容易进相府来了,光站在这儿臆度揣测又有什么用?」小郡主骂输了赵少将,正一肚子火,见状也懒怠再装什么娇羞温柔,气呼呼地插了进来。「咱们谁也别装模作样了,今儿大家来,不都为了看着那可恶的女子究竟是圆是扁,是什么样了不起的人物,竟敢巴住文相不放的吗?」
「你的意思是」周小姐毕竟年长了几岁,也多了几分深思熟虑。「不,不行,万一闹将起来,咱们师出无名,反而吃亏。
「周姊姊的顾虑也太多了。细想想,我们这样的身份好意去拜访她,若她还闭门不见,失礼的可是她呢!」小郡主哼了一声。
「这」
「好啦,走啦,你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她吃了不成?郭家千金性子急,催促连「难道你真的不好奇咱们的对手是什么模样的吗?」
几个生干锦绣玉阁中的金枝玉叶满心愤慨,一时浑忘理智仪态,连袂溜出了园子。
仅剩晋家小姐和林家小姐、董家小姐,你着我我着你,在彼此眼中看见了一丝无奈之色。
色令智昏啊
「小笺,你觉得我这次裁正了吗?」
松风院内,夏迎春看着自己好不容易裁下的一块锦缎,比了半天,还是只能问问公正的旁观者。
小笺欲言又止,自心变战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当个诚实的小孩。「还是歪的。」
「怎么会?」她大受打击。
没理由绣工绣不好,连布都裁不正吧?
「迎春姑娘,不然还是让婢子帮你裁,你负责缝便是了。」小笺叹了一口气。
就算光在一旁看,也是越看越觉得迎春姑娘前途无亮,连女红都做不好的姑娘家,怎么能担得起一家主母之位?恐怕相爷一见她这手惨不忍睹的活儿,便会立刻大笔一挥,将她踢出文府主母待选名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