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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真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什么?说错什么?

  而苗三爷那张无喜无怒的玉雪面容,在散发的衬托下如此颓然,那一双直勾勾凝注她的美目,竟那祥忧郁……

  ***

  陆世平应付过蛮不讲理的苗沃萌,对付过脾气忽掀忽落的他,也治得了耍性子折腾自己身子的苗三爷,但……当苗三爷变得沉静忧郁时,她还真束手无策。



  重回苗家‘凤宝庄’,她在‘凤鸣北院’将养了整整五天,直到今儿个身子才完全利爽,能重拾贴身婢子的身分。

  她养病的这些天,苗三爷真的好古怪。

  似经过那一日清晨谈话,他的古怪就没消停过,不怒不吵、寒言郁抑,常是沉吟的时候多,也不知他深思何事,想得浑然忘我、忧悒层叠,而那张俊颜染上郁色,竟有种说不出的绝艳。

  他想事情想痴了,她则看他看得痴迷。

  然后她不禁开始回溯那一日清晨,到底哪一句话惹得他郁结于心?

  欸,该气郁的人是她才对吧?



  他骗得她团团转、出大糗,为他痛哭流涕那样难堪,她、她也都认了啊!在脑子里就蒙上眼、关了耳,不看不听不想,当作没那回事。她乖乖认了,好处全由他占尽,为何他仍一脸不豫?

  她只是求他放手,她不想再续新约,不想继续纠缠……不想、不想……呃?

  莫非……正是她这个“不想”,把他给惹了?

  自他出现在矮屋前的小院,她思绪就跟打了结似的,没一条能想通透。

  好像他每个眼神、每句话,即便带嘲弄、面上生寒,都有股……说不出的亲密劲儿,只能意会,难以言传。

  他似对她“恨铁不成钢”,也不知她哪一点教他恨上。

  结果,他之所以恨,是因为她的“不想”吗?

  我怕去得迟了,你那处矮屋小院要围得尽是蜂蝶和蚊蝇!

  他说得理所当然,她听了只觉纳闷,当下没法想,待脑子清楚些再去寻思,越想脸越热,想信他,又觉受宠若惊,不敢去信……

  “露姊儿……咱交代的事……你、你听清楚投?”

  紫菱色滚边的丝绸软榻上,红光满面的苗家太老太爷气若游丝地挤出声音。

  一屋子仆婢捧茶、捧粥、捧补汤,等着伺候他老人家,一早被人从北院叫到‘松柏长青院’来的陆世平则挨在榻边,婢子们将粥品、补汤、温茶一样样递进她手里,她只得接下,再一祥样拿去服侍老人。

  “太老太爷,您方才交代的事……该请大爷、二爷和三爷过来才是啊。”她不明就里,十二万分纳闷。因老人家竟跟她提苗家祖坟修缮、宗族祠堂里的牌位排放之事,还跟她提说,他手边金银珠宝分有三大份,苗家年轻爷们谁成了亲,谁便能先领一份去……她很不懂啊!

  更不懂的是,老人明明没病,瞧起来精气神十足,为什么装虚弱?还一副“今日不知明日事”、“大势已去、只余今朝”的模样?

  太老太爷一匙匙啜完补汤后,眉心依旧哀怨,拖着气音道:“交代给你,没……没差的……反正欸……都是自家人……他们兄弟三人事多人忙……你、你帮忙记着……”

  “啊?呃,好。我记着呢。”婢子递来巾子,她取来擦拭老人的嘴角。

  她当初离开得突然,庄宅里不少人皆知因由,毕竟师弟闹那么一场、惊动那么多人,怎可能瞒下?

  她想,太老太爷应也心知肚明,但她这次重回苗家‘凤宝庄’,老人家待她却一如往常,只除了说些她摸不着头绪的话,其余真的都未改变,这让她心窝泛暖,暖得都有些想哭。

  但宅子里的一些仆婢见到她,态度似都有些不一祥,至于哪边不一祥?

  她又说不上来

  幸得竹僮们待她还是如以往那般亲昵,她卧榻养病,都是小夏和佟子帮忙照看,帮她备水、备食、备汤药。

  唔……好吧,也得提一下苗三爷。

  这些天他忧郁归忧郁,总会守在她榻边。

  他不太说话,不会嘘寒问暖,却时不时探她额温,甚至……摸她裸足。

  探额温是怕她体热再烧,摸裸足是想确认她温温暖暖的没受寒。毕竟足部易凉,足若煨暖了,全身该也都暖了才是。

  此时,太老太爷长长叹了口气,话锋竟是一转——

  “欸呀……要你记着有用吗?问过三萌子……他、他说露姊儿还得走,没……没说留下不走……你是要走哪儿去啊?”

  只觉颊面烧起,觉得一屋子仆婢似都竖耳在听,陆世平鹅蛋脸一垂,咬着唇,硬着头皮还是得答。

  “……就做满三年约,然后离开这儿过点小日子,这祥而已。”

  “那你答应我呀,待在这儿哪里也别去……欸,咱来日无多了……欸欸,你连这小小请求也、也不愿意点头吗?”

  第17章(2)

  “太老太爷……”

  老人叹气叹得更长,还假咳两声,断断续续又道:“三萌子也真是……签什么三年约啊?要签……把婚约签一签算了……婚约一纸比什么都有用哪!那是一辈子的事,签了就、就定终身……不怕你跑……”

  陆世平脸垂得更低,实没勇气去看身侧和身后的婢子们,她都听到窃笑声了。

  不知是否她自个儿心发虚,就觉她和苗三爷之间的纠缠,老人家似乎都看在眼中,心里有底。

  她暗绞着十指,正不知如何作答,婢子们突然纷纷作礼,齐声唤——

  “三爷!”

  苗沃萌身边跟着两竹僮,来到‘松柏长青院’。

  陆世平立即起身离开榻边,也跟着婢子们福身作礼,轻唤:“三爷……”

  苗沃萌低应一声,目光迅速掠过她五官,见她神态寻常,心稍定了些。

  婢子领太老太爷之命,请她过来‘松柏长青院’时,他当时亦在场。心想,老人家应是知道她身子转好,所以特地唤她见见面、说说话。

  他让她随婢子走了,却越想越觉不妥。

  因之前太老太爷问起她的事,他当时内心不痛快,透露了不少事给老人家听闻,从当年的那张‘洑洄’开始,因‘玉石’而交缠得更深,后来更因‘甘露’而深陷……太老太爷自是听得律律有味,最后还问——

  “然后她什么也没给,你就什么也没讨,两下轻易便把师弟归还给她了?”

  她给了。

  把自己抵给他。

  想到就怒,连姑娘家的身子都能拿来当谈判求情的好处,即便真成佛了,都能让她逼得头顶窜火三丈高!

  这事他没对太老太爷坦白,却不敢说老人家真就瞧不出来。

  在北院待不住了,总觉‘松柏长青院’内必不单纯,所以才过来一探虚实。

  瞥见老人家眼皮子半掩,一副快没气的模样,苗沃萌并不急着探问。

  他撩袍而坐,状若谈天般沉静道:“曾祖爷爷,露姊儿跟您提了吗?”

  陆世平才觉苗三爷过来请安,恰恰替她解围,一听他这么说,她眉眸一轩,不由得迷惑,又有点汗颜。

  “提……提啥呀……”老人家继续有气无力。

  苗沃萌淡微勾唇。

  “提她在外面的营生啊!”略顿。

  “她专做精细木工,之前我应琴友之邀,携琴至贺家少爷所办的琴会,在贺家大绣庄的前头铺子里,见到不少露姊儿制出的精巧玩意儿,有绣盒、妆盒、食盒,有圆的、四方的、六角的、八角的,就摆在人家铺子里卖。”

  再顿了顿,似笑非笑道:“我问过贺家绣庄里的大管事嬷嬷,听说露姊儿做出的东西卖得颇好,许多人抢着订,其中卖得最好的是一种藏有暗匣的盒子,想来跟曾祖爷爷的七巧盒有异曲同工之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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