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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的。」听她提起这话题,他几乎松了口气,回问:「你听谁说?」

  「我去岳州买黄豆时,那儿的掌柜同我说的。」她微笑再问:「说你买了块地,打算大兴土木起楼。」

  「嗯,昨儿个就是岳州城那儿起楼的木匠师傅,特别来这同我商议起楼的事。」他微微放松下来,扯着嘴角:「那起楼的木匠好酒,猛灌了我好几壶酒,才会拖得这么晚。抱歉,扰了你。」

  怕他想起昨晚睡前的那些事,她忙摇头,再问:「你怎么会想到要自个儿起书楼,易家不是向来就是造纸印书而已吗?」



  说到这,他精神一振,兴冲冲便道:「近年洞庭这儿的纸坊、印坊一家家开,如果光是做成纸或印书,人不一定只找我,所以我想若是能从印书到贩售都自个儿来,把纸坊的生意做得更大,非但能 省些钱,还能掌握更多条件。再且,刻版很耗眼力,老师傅们年纪大了,眼花看不清,也能退下来到城里书楼工作,那些书字字句句都他们刻的,没人比他们更晓得哪本书里是写些啥,若让他们去卖书 ,岂不一举两得,是吧?」

  第3章(3)

  他一下子说了一大串,她本担心瞧不懂他说啥,可眼前的男人,却如同以往一般,特意放慢了速度,还边比着两人当年交谈时协助她了解的手势,让她几乎没有任何困难就能辨识出他在说什么。

  而她怎样也没想到,这男人起楼,为的不是别的,竟是在为刻书的工匠们找往后的生计,她惊讶的看着他,才发现眼前的男人,和当年那个教她念书写字的家伙,原来还是同一个。

  人人都说他是小霸王,却不知他其实面冷心热。

  可她晓得,知道他心好,她就是活生生的例证。



  见她瞪大了眼没反应,他不由得问:「怎么,你觉得这主意不好?李总管说我太年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可我认为这是可行的,是他太过守旧。」

  即使他装作不在意,可冬冬却仍瞧着了他眼底闪过的那丝不确定,不禁微笑摇了摇头,说:「不,你是对的,再没人比那些刻版的老师傅更适合卖书了,他们一个个都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呢。」

  闻言,他也笑:「那是真的。」

  「你这主意挺好,我想李总管会反对,也只是因为起楼的成本不低,若这书楼的生意不成,怕会让人把你给看轻了。」

  他一怔,瞅着她追问:「你怎知道?」

  冬冬看着他,迟疑了一下,本不想多说,可再一细想,决定还是将话说明白:「前些日子,我送豆腐到客栈时,瞧见李总管和友人在那儿用餐聊到这事。说你年纪尚轻,不少商家认为易家生意好, 都是你爹当年的庇荫。起楼不是小事,李总管担心,你年少气盛,硬要做这事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她话到一半,瞧着他脸色忽然一沉,不禁问:「你是为了争一口气吗?」

  「你觉得呢?」他将搁在桌上的双手交叉,瞅着她问:「我是吗?」

  冬冬直视着他的眼,想了想,微笑回道:「一半一半吧。」

  他挑起眉,再问:「怎么说?」

  「你当然是想争一口气,可你想帮老师傅们也是真的。」

  「即使那些师傅老觉得我不成才?」他瞧着她问。

  她慢条斯理的说:「就是因为老师傅们觉得你不成才,你才更想做番事业给他们瞧瞧不是?」

  这话,让他笑了起来,「原来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她笑着说:「当年你带我去印坊里瞧,让我摸那些一片又一片刻满了字的雕版,我还记得那些字都是反的呢。你告诉我字得刻着是反的,刷了油墨印到纸上,才会成正的。」

  她一说,他也想了起来,笑道:「我记得你那天摸了满脸都是油墨,出来时还把老师傅们吓了一跳,以为是我恶作剧画的,他们后来整整一个月不给我好脸色瞧呢。」

  她又笑,不好意思的说:「我同他们解释过了,可他们不信。」

  「我知道。」他做了个鬼脸道:「谁教我小时候太皮,有前例在先。」

  「前例?」她瞅着眼,好奇的问。

  「小时候夫子押着我写字,我烦了,拿了毛笔趁夫子睡着着,在他脸上画了好几只王八,他醒来发现后,气得立马走人。」

  「真的?」她杏眼圆睁。

  他瞧着她坦承:「事实上,我气走了好几位。」

  她笑了出来,「那你书还念得那么好?」

  「我书念得不顶好。」他忽然谦虚的说。

  「你都能教我识字了。」

  瞅着她,他突然噙着笑道:「我那是因你,才开始认真念书的。」

  「啥?」她一愣,呆看着他。

  「我得教你识字啊,自个儿不懂怎成?」他好笑的道:「你老是把我问倒,我只好回去再翻书问夫子,夫子瞧我转性,感动得差点痛哭流涕,到今儿个,他自个儿在外开学堂,还拿当年让我改邪归 正的事迹到处显摆说嘴呢。」

  她知道那位夫子,连她都瞧过他在外和人说这事,说得口沫横飞的,她还真当是这位夫子多有能耐呢,谁知个中原由竟是如此。

  她傻眼瞧着她,跟着噗哧又一笑,忙以手背掩嘴忍住,但他却摆了摆袖,仰起头,鼻孔朝天的学起那夫子来。

  「啧,几个毛孩子算什么,想当年,那人称小霸王的易家少爷说有多冥顽不灵,那就有多冥顽不灵,可在老夫我的谆谆教诲之下,还不也收起了性子?」

  说罢,他还学那夫子,摸了摸嘴上那不存在的八字胡,道:「再顽劣的孩子,到我的学堂来,那定也要学会什么是规矩。」

  他那德行说有多像就有多像,害她想起那夫子得意嚣张的模样,不禁又再次笑了出来,他说完也笑了起来,两人笑着一对眼,再忆起那夫子,更是双双笑得停不下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这一笑,把最后飘浮在空中的陌生都笑去。

  好半晌,她才回过气来,想起自己好久都没这样大笑过了。

  然后,他又和她聊了好一会儿,两人这几年没真的能说上话,这一聊,半天也没能停下来。

  那一晚,他留在她这儿吃了饭才走。

  之后,隔三差五的,他就会来看她,和她说说话,聊聊天。

  一开始她不知道他为何要来找她,几次想问,她也问不出口,后来她才发现,他只是需要一个地方,让他能什么也不需要多想。

  他是个纸坊的大老板,肩上担着好几百人的生计,可他才刚满二十,人人都瞧他年纪轻,他只要走错一步,便有人等着笑话他。

  因为如此,他在外头,不能有丁点的示弱,即使是在李总管面前也不行,纵然回到家里也不能放松。

  所以,他来找她。

  表面上,是来找她买豆腐、喝豆浆、送新印好的书来给她;实际上,他有时常来就是坐着看书,或和她闲聊,甚至借她床榻睡觉。

  这其实不合规矩,她还云英未嫁,要让人知道了,会有很多闲话。

  可说真的,她耳有残疾,成年后也没和人瞒着,附近的人都知道,加上儿时她的迟缓和蠢笨,让大部分的人对她还是有同样的认知,她还真不觉得有人会娶她。

  就算真的有,她也不想嫁。

  她不想让人觉得委屈,更不想委屈自己,日子这样过,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她不曾阻止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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