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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心!"贺兰喊着,没来得及拉住他,那模糊的事实震荡着心胸,让她好难适应,她迅捷站起身,美眸冒火,灼灼地烧着铁无极。"你好过分!好残忍!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丢下话,贺兰头也不回亦奔了出去。

  而伶牙俐齿的赵蝶飞半句都不敢说了,大哥阴郁的神色似暴雨前的死凝,他化成一尊石像,不言不语,视线追随奔离的身影,复杂得理不出心绪。

  ???

  望着不远处的身形,贺兰微松了口气。



  出了大厅,早不见丹心的影子,几番追问,才得知他往雪梅岗来。

  雪梅岗,名实相附。她步进一片梅花似雪的林地,在梅树簇拥中,寻到男孩的踪迹,静默地跪在坟前。

  没敢惊动他,贺兰缓缓走近,直到看清墓碑上的名字,她怔了怔,觉得方寸紧缩,透着些微儿酸疼,无法抑制地,她幽幽叹息,终于知道这小小山岗何以命之为雪梅。

  "她生了我,又不要我,将我的生时变成她的忌辰,宁可结束生命,也不愿守着我一日。"听见后头脚步声,那古怪女人竟跟他来了,丹心瞥了贺兰一眼,随即转回头,没有叫喊,稍少激动,他望住那石碑,态度难得和平?quot;你想笑就笑吧!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天气诡谲多变,该是寒末时分,天空飘起小雪,稀稀落落,一片片分得清明,恰如散乱的梅瓣,离失了蕊心而独自飘零。

  "我为何要笑你?"贺兰双眼湿润,对丹心有满腹怜惜,原来,她与他皆是同病之人,注定一生失恃。清了清喉咙,她紧声地说:"天下的可怜人又岂只你一个。我从未见过娘,不知她长得何等模样?"



  男孩扬起脸,澄明双眼闪烁质疑,等着贺兰说明。

  "我娘为生我死于难产,我的生辰成了她的忌日,我爹--"贺兰陡地煞住,不想提及那些无情与残酷,拭净颊边泪痕,她笑得不自然?quot;瞧,咱们同病相怜。"

  "你……"丹心暂缓悲伤,不可思议于她的身世,心中敌意乍减几分,可顿了顿,他又钻牛角尖,"你娘是不得已,而我的娘亲分明有选择余地,依旧弃我而去,我比你可怜一百倍。"

  "唉……"贺兰再度轻叹,掌心搁在他头顶上,"我相信……她定也是逼不得已。还有你爹,虽然他的表现差劲透顶,别要恼他恨他呵。""我爹?"丹心冷哼一声,撇撇嘴,"方才在大厅你耳聋了吗?!他亲口说了,他不是我亲爹,我没爹没娘。"

  "他不是你亲生阿爹,却对你万般用心,我是个外人都能感受得到,莫非你不能体会?今日他责备了你,因你犯错在先,不该动手打人。而他也犯下和你相同的错,竟一时气愤而出手伤你,现下,他肯定后悔难当了。"按下内心澎湃,贺兰努力想压抑自怜的情绪。那男孩还有个爹,而自己呢?!她的亲爹盼着她死。

  淡淡地,她笑,"到底,你比我幸福。"

  丹心不仅最后那句话,瞪着她片刻,嗤了声,"少自以为是。"

  他站起身拍拍衣裤,雪愈下愈大,沾了满身花白,然后有只手轻轻拂拭他的肩。

  又是她,他不爱她碰,她偏要作对,视他的警告为耳边风。打算叫她滚远一点,别来招惹自己,可一抬头,视线正巧对住那女人微肿的下颚,她靠得好近,替他拨掉身上的雪花,他安静地任由她摆布,喉头蠕了蠕,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贺兰整理完他的,开始拍着自己衣裙上的雪花,这场雪似无停止之势,反倒愈落愈急,纷纷飞舞。

  忽地打着哆嗦,贺兰才觉寒意侵袭,刚拨掉的雪花很快地覆上,自己与丹心的衣物不够暖厚,急急奔出寨子,根本忘了要带件披风御寒。

  "赶紧回去吧!待会儿下起大雪就寸步难行了。"她拉着他的手。

  "你真唆!烦不烦--哈啾!哈啾!"丹心一脸不耐,话说到一半鼻头发痒,竟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你瞧、你瞧!再待下去会生病的!"贺兰跺跺脚,不管男孩意愿如何,她使出强硬手段,拖着他欲往梅林外走去,只想赶快回寨,跟厨子讨两碗热呼呼的姜茶祛寒。

  这女人又动手动脚了,丹心理不清心头的感觉,不十分讨厌、不特别难受,在她面前自己仿佛是个普通小孩,这样的角色令他好不习惯。

  "我有脚,自个儿会走,用不着你拉!"反射地,丹心甩开她的手。

  他绝非有意,更没设想这一甩竟会出事。

  那林地原就不平坦,下着雪则加倍湿滑,贺兰脚步踩得过急,那男孩用力挣扎,她站不稳步伐,鞋尖被突出的树根绊住,踉跄地跌倒在地。她试着站起,又坐了下去,右脚踝使不出半点气力,微微一动,就紧紧地抽痛。

  丹心见状也怔住了,有些过意不去,但口气依然冷冷淡淡的,试探地问?quot;喂,你怎么样了?到底还走不走啊?赖下去,天都黑了。"这回,换他催她。

  "脚……好痛……"贺兰吸着气,皱紧眉心,"我好像扭伤了,脚没法儿动。"

  丹心瞪住她,烦躁地爬了爬头发,他声音好低,不知在诅咒什么。"别赖着!"雪势渐剧,这是春临之前最后一场瑞雪,足可掩盖万物。

  "哎呀……我好疼……"一动就痛,贺兰根本撑不起来,难得她没掉泪,还笑得无所谓,"你快先回去,再请人来救我,我可以独自在这儿,不会害怕的。"

  至少还有个墓冢相伴。下意识,她回头瞧了眼不远处的坟。

  "不行!你找死吗?再不走,就等着被雪活埋。"丹心突然凶她。蠢女人,她存心让他难过吗?若想挑起他的内疚,她的确办到了。

  贺兰不由自主的打颤,抬眼望着满天飘雪,不知如何是好,又想起水月庵的孩子们,她跟着丹心跑出来,竟忘了将这事说予铁无极知晓,若他瞧见了孩子们,肯定要发顿脾气了,还有,适才一气之下对他说的话,是否失了分寸?这真是一团糟。无可奈何,她幽幽叹息。

  这时,丹心的手忽地伸到她眼前,贺兰微怔,不明白地瞧着他。

  "哦……那个……附近有个山洞,攀住我的肩膀,我扶你过去啦。等这场雪过去,我们再下岗。"丹心脸红了红,随即清清声音,粗鲁地说:"喂,你快点行不?女人就属你最婆婆妈妈!"

  讶异又带欣慰,贺兰朝他缓缓地笑开,似能明了男孩冷淡表相里包里的心绪,觉得心间有份柔软感情,没人爱她已然无谓,她能够爱人便行了,她要爱他,做他小小的娘亲。

  "你哭什么呀?!"丹心挫败地喊,有些手足无措。

  "谁说我哭?我在笑呢,你没瞧见吗?"

  她将手搭在男孩肩上,唇边绽放一朵美丽的笑花,笑中带泪。

  第四章 茕茕白兔

  洞穴不大不小,足可容纳三、四个人。

  丹心扶着贺兰靠土壁坐下,随即又旋身出去,丝毫没理会贺兰的叫唤,片刻后,他踏进洞中,手里抱着一小堆干木枝。他动作十分利落,堆好木柴,掏出随身的打火石,摩擦了两下,火苗在干枝上蔓开,瞬间驱逐四周的幽暗。

  贺兰瞧着男孩的一举一动,那身手迅捷熟练,面容虽与铁无极相似几分,眉宇间却少了份凌厉,多了些许阴柔,她看得入神,一时间竟忘了脚踝的疼痛。

  "喂,你瞧够了没?"丹心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边将折断的枯枝丢入火中,火焰窜烧起来,明亮的火光在两人脸上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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