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前,她和他重遇。
她明白,这就是发生的事。
原来,爱会让得癌症。
「一切又重头来过,是吧?」她静静地转过头,「我没有死在杰瑞的攻击,于是我开始生病。
「可可,」南大步而来,坚硬的手掌扣住她的双肩,「这次会不一样的。」
每一次都是如此,她若不是伤重不治,便是缠绵病榻,最后衰弱而死。
原来到头来还是躲不过相同的命运。
她叹了口气,疲惫无比地枕在他的肩头。
「天机想过无数种方法,从来没有一次成功,这次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就是不同。」低沉的嗓音从他的胸膛震进她的心里,「这一次,我们有办法。」
可可摇摇头,什么都不愿意再想了。
「我不想做化疗。」
「好。」
无论他答应的原因是什么,她依然说下去。
「我们都知道做了也没用,就算割掉肺部肿瘤,接下来一定还会有其他的,肝?胆?肾?胰脏?即使病治好了,防得了冲过来的车子,掉下来的花瓶吗?」她没有笑意地笑了笑,「就算全身割得支离破碎也没有用,类似的事,我们很久以前都做过了,如果我会死,我就是会死,何必白受那些苦?」
「你不会死!」他的手臂强硬地收紧。
为什么这么快……
她真的想多陪他一下,但命运马上追赶上来。
以两个星期两公分的速度,她大概连半年的时间都不到了吧?
为什么不给他们多一点时间?
她很不甘心,人生走不到一半,就被硬生生截停,她还有那么多事要做,还有那么多爱要给他。
死亡并不可怕,因为死掉的人是没有感觉的,所以痛苦,是活着的人在尝。
此时此刻,心里的疼痛,不是为了自己,可可收紧双臂抱住他。
南停在天机的道术室外,缓缓推开门。
咿——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他身上的龙气犹如烈火,烧灼着团团灰雾中的黑影,黑影仓皇遁逃。
滚滚浓烟,影影绰绰,无数有形无形的物体在其中翻滚,尖叫着想挣脱又不敢离散。
「咄,都去吧。」
清冷的嗓音一起,浓雾倏然散去,所有形影不甘地回归虚静之地。
南定定站在门口。
天机的白袍广袖罕见地换成了黑衣,领口袖口以朱砂红线绣满经咒,长久不见日光的皮肤白得几欲透明,只有双唇一点淡淡的红色。
「你来了。」毫无焦点的眸对住了他。
南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开始了。」他简洁地道。
天机淡樱的唇一挑。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吗?」她的眸转回正前方,远古的神秘法器挂满整面墙,「你比谁都清楚整个过程,从你们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她会出意外,她开始生病,这一次也不例外。」
南的手收成拳,「你说,该怎么做?」
「能怎么做?」天机回他,「我们试过各种方法,甚至想涂去她的生机,瞒骗天劫,让它以为天璇已不再存在,没有一次有用。」
南扶着一张椅子缓缓坐下来。
「天机……」他握住身旁的人的手,「我不能看她再死一次……我受不了再看她死一次……」
天机轻轻摸去,在兄长的脸上摸到千百年不曾出现过的东西——眼泪。
她轻轻地吐了口气,仰头望天。
她很得意吧?她终于打败了他……
她冷笑一声。
但她没有打败我!
「方法是有,而且我们等了千百年,终于等到了这一次。」她轻抚兄长的肩膀,「我们以前都想错了,只想着替她除劫去厄,但天劫一生,就绝无转弯之地,非应劫不可,所以我们该做的不是破劫,而是转移。」
南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她。
「天璇的命格太硬,要找到一个可以承得住她劫数的人,着实不易,一定要八字、宫位、性格、性别、气机、天时、地利、人和,每样都合得丝丝入扣,才有可能成功,我天天在算,算了千八百年,总算这一世终于出现一个可以替她承劫之人。」
南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但是你必须做最后决定。」天机空茫的双眼转到他身上,「一旦天劫移转到新主身上,天璇就不再是天璇了,她会彻彻底底地从我们之中脱离,她和你只有这一世,这一世之后,我也追踪不到她的魂魄,就像当初第一任『天璇』一样,你,愿意付出这个代价吗?」
和她的最后一世……
不只是放手而已,而是彻彻底底的别离。
但他们起码还有这一世。
天劫移转是另一次的倒行逆施,回馈的后座力会越来越强,可可已经是生生世世生不如死,在新的应劫者身上,又会是什么后果?
然而,可可的容颜跳回他的心里。
在这一刻,除了她,谁都不重要。
南深吸一口气,万盘纷扰化为决定。
「动手吧!」
天机的唇角轻轻一扬。
「好。」
第20章(1)
「天机,你有事找我啊?」萝莎轻快的嗓音如银铃。
天机走在前头,步履飘然,萝莎跟在她身后好奇地左右张望,每次来到天机的住所,都有一些新奇的东西。
像那张水墨画,画里的人是不是在动?
萝莎好奇地靠近去看,真的在动耶!哈哈,好像哈里波特。
天机察觉她停下脚步,跟着停了下来,萝莎赶快再跟上去。
天机打开通往道术室的走廊门,继续往前走,萝莎乖巧地跟在后面。
天机是除了「某人」以外她第二个不敢惹的人。
「萝莎,你最近忙吗?」
「还好,下个礼拜要到意大利去一场时装秀,如果看到什么漂亮衣服,我给你带回来。
天机轻声笑了起来,「那倒不必,你知道我不时兴那些漂亮衣服。」
「那我给可可和瑶光带好了,瑶光老是穿那些硬邦邦的套装,可可老是拉里邋遢的,两个明明都长得漂漂亮亮的,一点也不注重门面,真是看了就让我眼睛好痛。」萝莎扳着手指开始数,「嗯,也得给南买个新表,旧的那个他很少戴,不晓得是不是不喜欢……天机,你真的不需要什么吗?」
「不需要。」天机悠然道,「讲到他们……萝莎,可可和南需要你的帮忙。」
「怎么了?他们要我帮什么忙?」萝莎好奇地看她一眼。
「这一件事极是要紧,只有你才可以,别人都帮不上忙。」
「什么事?你说。」萝莎很有义气地道:「只要我做得到的事情,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天机停在道术室的门口,凝立了片刻。
「……萝莎,你真是个好孩子。」
萝莎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还好啦!南老是说我被宠坏了,天枢老是说我都不替别人想,其实才不是这样!」
也不想想,就算被宠坏也都是他们宠的!她半是愉悦半是罪恶感地想。
天机伸手推开道术室的门。
萝莎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头进去。
以前来天机的住所,大多也是去她起居的空间,这是萝莎第一次踏进天机的道术领域。
这间房乍看只是普通的方室,比较奇怪的是屋子中央摆了一个黑色的祭坛,坛面长度可代人平躺,四周凿有一小道凹槽,说真的,除了材质和颜色不一样之外,看起来很像洗尸体和放血专用的那种手术台……
天机轻拍拍坛面,「躺下。」
萝莎有些不安,可是出于对天机的信任,她依言爬到坛面上躺平。
天机走到墙旁,取下一件高挂的黑袍套在身上,再取下一柄玄黑色的木剑,走回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