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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交代清楚前因后果就要离开,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想做就做,想走就走,鸣台山岂不大乱?打合同跟孩子扮家家酒一样,谁还理会我定下的制度?”蒋负谦举杯,徐徐地喝着,不温不火的语调却像利刃,全往她心头插。

  是她承诺会学,会做好采茶的工作来报答他,现在却恩将仇报。他不喜欢她,至少把她当自己人照顾,她在自以为是什么?她实在汗颜!

  杜晴蜜搁下陶杯,起身跪在他跟前。

  “你做什么?快起来,你膝盖有伤啊!”蒋负谦吓到了,连忙过去扶她。他只想让晴蜜心虚,让她有愧对之意,如此一来他开出来的条件就好谈多了,没想到她老实过头,竟然朝他下跪,完全超出他料想的反应之外。



  “不,我不起来。是我愧对公子再造之恩,是我不知轻重。直到偿清公子恩情之前,我不会再提离开的事,还请公子责罚我今天的鲁莽。”钱债、人情债都一样,不是她能逃避的事情,再辛苦都要咬牙撑下去的。杜晴蜜本想磕三个响头,第一下头点地,撞上的却是他温热的掌心。

  “你这个傻丫头——”蒋负谦终忍不住,将她抱入怀里,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两人跌坐在地,杜晴蜜的手就压在他的腿上,整个人像条鱼贴近他的身子。

  “唔——”突如其来的状况害她来不及思考,乱哄哄的,只知道掉泪,不管怎么想,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那便是蒋负谦为何要吻她?为什么?

  “你这个傻丫头……”蒋负谦又琢吻两回,抵着她的额头急促地吐纳着气息,捧在她脸上的虎口处聚了一小滩泪。

  这心疼得他难受,而他却让她承受这种苦。“我不可能让你走,但也不是想让你自责愧疚,妹既然听了我跟姊姊的对话,为什么不听完呢?你误会了。”

  蒋负谦将她扶走,果然两腿膝盖的伤这一折腾又裂了,看来比甫跌倒时严重,鲜血直流。让她坐定后,蒋负谦赶忙到柜子里翻找良药,找出他重金买回的金狗毛,是棵长满金色绒毛的罕见中药,其绒毛有止血的效用,毫不心疼地拉了一大把敷上她的伤处,效果立见,这才安了他的心。



  “你啊,该听的不听,听了又断章取义,瞧你这样我心里好过吗?”他净手完后,回来替她换了杯热茶。“姊姊要我借一步说话,要我假戏真作,直接把你当媳妇儿,我回说“她会听见的,万一当真就糟了”。我这句话不是嫌弃你,而是不想委屈你,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我的妻子,都还没问过你肯不肯呢。”

  “啊……”杜晴蜜一阵天旋地转,怎么事情发展完全跟她想的不一样?她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天呀,她究竟闹了多大的笑话。

  她将脸理进掌心里,无颜见江东父老了。原来一切全都是她庸人自扰,平白无故寻来的麻烦,她还撒泼呢。天呀,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我是真心喜欢你,否则不会一路帮你这么多。”他心里紧张得很,就算有把握也不太敢问出口,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愿意下嫁于我吗?”

  她是在作梦吧?杜晴蜜压根儿不敢相信,这梦太美好了,不只美,场景还跳得好快。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可能是她没使劲,不然就是肉太多,竟然不疼,于是她伸出食指,弯腰想往膝盖戮去,半路又被蒋负谦拦截了。

  “干什么跟自己的膝盖过不去?”地上两滩血还没全干呢,怎么不当一下借镜?就算她的膝盖是铁打的,他的心还是肉做的啊!

  “我……”他的手好热呢,这不是梦,是真的,蒋负谦真打算娶她。

  天底下竟然让她遇见这等好事,她还以为等钱还完差不多都二十了,找个长工或是店铺伙计勉强凑合,组个家庭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别遇上会打人的丈夫就知足了,不料老天却给了她一份大礼,让她喜欢上一个原本以为高不可攀的茶号当家,而他还低声下气地问她愿不愿下嫁,她能不心动吗?

  杜晴蜜红着脸,朝他点点头。“我愿意,这辈子只嫁你。”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喜欢上如此杰出的男子,为他情绪脱序,怕是条件再好的男人都比不过蒋负谦在她心里的位置,还能凑合什么呢?

  蒋负谦像吃下定心丸一样,垂首沈目,淡淡地,露出笑容。

  他伸出手,握着她的,准备一步一步,把关系定下。

  杜晴蜜是他的,谁都带不走、抢不了。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这回处理他跟晴蜜之间的事,便事事存着私心。他跟晴蜜商量好,既然彼此已经确认下关系,对外就不必再澄清他向油行老妇胡诌的事了,不然一下成亲是假,一下又要结为夫妻,茶农还以为他把人生大事耍着玩,人一旦冲上怒气,即便无心,也会说出些难听话。

  杜晴蜜听了也觉得有理,当真依他,当晚茶农起哄要蒋负谦补请酒宴,更提到一件事——夫妻俩哪有分床睡的?既然他们错过大闹当家洞房的趣味,几杯黄汤下肚壮了胆子,非亲眼见到晴蜜搬上顶层不可。

  蒋负谦顺水推舟,杜晴蜜半推半就,就这样同房住了。

  她怕羞,就以不胜酒力为由躲在房里,像个傻瓜似的碰碰翻翻他的床褥。她还懂分寸,不敢窥视其他的部分。这里充满他的气味,让她感到安心踏实。

  默默地成了蒋家妇,什么仪式都没有,说真格的,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反过来想想,她今天若嫁给寻常人家,谁供得起她穿戴凤冠霞被拜堂呢?一条红巾就牵回家了,又有什么不同?老天还赏她个好丈夫了,够本啦。

  杜晴蜜在房里等着,既期待又害怕该如何面对突然推门入内的蒋负谦,情绪累积化为掌心与额间的薄汗,等得她眼皮愈来愈沉重,直至撑不住困意,侧倒在床上时,他都还没回来。

  她睡得很沈,连蒋负谦推门入内时木门发出的咿呀声、不察而未减轻的脚步声,都没让她紧闭的双眼裂出条细缝,轩声微微,可爱又甜蜜得紧。他不禁失笑,替她褪去鞋袜,将她挂在床沿的一双腿搁上床,拉出折在床铺内侧的棉被准备为她盖上时,正好对上她甫睁开、视线仍然模糊的双眼,而她正抬手揉着。

  “别,对眼睛不好。”眼睛折磨坏了,连穿针线都吃力,届时后悔已晚。

  “几更天了?”她止不住睡意,猛打呵欠。这样也好,正好遮掩她的羞怯。

  “梆子过两声了。”蒋负谦坐上床沿,替她松开发髻,以指梳顺拢好,再拨到胸前,拧来一条布巾,轻轻为她拭脸。“擦完脸再睡会舒畅些。”

  “我自个儿来吧。”这不是妻子该做的事吗?怎么反过来由丈夫服侍她了,明天一定要改过,要比他早起晚睡。杜晴蜜接过布巾,拭完脸,睡意顿时全消。

  “你户牒给我吧,我明早送姊姊跟姊夫下山,顺便到官府把入籍的事办一办。”赶快把关系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担心又有变故,

  “龙夫人要离开了?不是才刚来吗?”还以为会在鸣台山住几天好观察她呢。

  “他们是要往福州,顺道过来一趋罢了。”来看看他信中所写的杜晴蜜长什么样子,也没什么要紧事。他跟姊姊稍微聊了一下,姊弟俩很多事不需要太多言语解释,都能大致了解彼此的想法,他愿意定下来,姊姊就很开心了,不管他要娶什么样的姑娘,只要他喜欢,姊姊就支持,而且待愈久,姊夫话题就愈紧缩,几手全绕在铺货鸣茶的事,不只他,姊姊同样认为早点离开的好。“放心,姊姊对你印象很好,很支持我们两个,还说鸣茶就交给我们打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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