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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之,宜之,我的傻丫头。”谢雍轻叹着,这个直来直去一片赤诚之心的傻姑娘,连点迂回曲折手段都不会,以后如果长期和母亲相处,可怎么办啊?

  看来原府还是将她保护得太好了,她连丁锦绣一半的心机手段都没有。

  谢雍握住她的手,握紧,道:“我明白你的心,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昭儿好,不过别急,这件事我来处理……哎,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刚说的好好的又哭了?刚才还一副当家主母的风范呢,怎么转眼又成了抹眼泪的小可怜了?”

  当谢雍握住她的手时,原宜之也不知道为何,原本的镇定突然崩溃,心底的委屈如黄河泛滥一般汹涌决堤了,她从没想到做人儿媳妇是这么难,做人继母更难。



  可是她此时感到加倍的委屈,是因为知道谢雍对她的怜惜吧?

  因为知道有人疼惜,所以才更感觉到了痛,才更觉得委屈,才更想毫不遮掩地痛哭一场。

  她把脸埋入谢雍的怀里,任凭泪水长流,呜呜地痛哭失声。

  “小东西……”谢雍用手揉搓着她乌黑柔顺的秀发,又是叹又是笑。“还以为你长大了,原来也还是个孩子啊。乖,难为你了,我明白的。”

  “我才不是孩子了。”原宜之哽咽道:“你不娶我的话,我都是老姑娘了。”

  谢雍哈哈一笑,忍不住低头在她满是泪痕的脸颊上吻了几下,道:“那也不算老姑娘,顶多是大姑娘了。我的大姑娘,别哭了,嗯?



  说不定都要做母亲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原宜之忽然又把头埋进了谢雍怀里,郁闷地揪着他的衣襟道:“母亲又赐给你一个美人呢。”如果他敢收下紫晶,她就再也不傻呼呼地投到他怀里哭了。

  哼!

  谢雍拍拍她的头,道:“别担心,我来处理。”

  松鹤园,正屋西次间。

  谢母听了谢雍的话,原本半歪靠在软榻上的身子猛然坐直了,她皱紧眉头瞪着儿子,问:“你要外放了?”

  谢雍坐在谢母对面的大圈椅上,正端着一杯热茶慢慢品,他轻轻用手错开杯盖,吹了吹热气,才回答道:“是的,今年正是官员每三年考绩大调动的时候,现在到了年底,结果基本上也出来了,我是直接从皇帝那里得到的口信,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这几天调令就会下来了。”

  谢母眉头越发紧皱,她虽然见识短浅,但因为关心儿子的前程,所以对于景国的官场还是认真研究过一番的,就她所了解的情况,真正位极人臣的宰辅之臣,还真的不会被外故,基本上就在翰林院和京城六都中历练,等资历差不多熬得足够了,就擢升为大学士,进入内阁,成为一国宰辅。

  最典型的例子,原宜之的嫡长兄原修之。

  原修之最早是皇帝玄昱的伴读,后来进入翰林院待了三年,再进入吏部历练了两年,之后就破格提升为尚书左仆射,即事实上的‘左相’,与尚书右仆射共同把持朝政,而古人以左为尊,所以原修之已经成为真正的‘首席宰相’。

  当然原修之的升官之路不是人人皆可定,毕竟他是皇帝身边的近臣,有从龙之功,历朝历代从龙功臣的官位都是跨级飞升的,没道理可讲。

  可是景国建国以来的几位宰相,真的都是京官,没有外放之臣。

  严格来说,京城里遍地都是官,除非位极人臣的少数大官和实权官,大部分的京官相当清寒,就算有点油水可捞,因为分润之人太多,最后落到手里的也不过勉强维持官员的体面交际而已。但是京官因为总是在皇帝面前晃,所以一旦得了皇帝青睐,就可能飞跃腾达连升三级。

  而外放大臣基本上都很有钱,逢年过节都会大马车装得满满的银两到京城送礼,或者为了升官,或者为了留任,或者为了转回京城。总而言之,外任之官油水相对丰厚,封疆大吏更是堪称一方土皇帝,比在京为官权力显得大很多,但是外官很容易被皇帝遗忘,有可能一辈子都在外面打转,回不到京城权力中枢,达不到权力巅峰。

  京官、外官各有优劣,官员因为追求各不相同,有的宁愿甘受清寒而在京城苦熬,有的为了捞钱而出外任。以谢雍连中三元的状元之才,皇帝明显是把他作为宰相来培养的,谢母从来没想过自己儿子居然会被外放。

  第8章(2)

  谢母忧心忡忡地问道:“你在京为官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被外放?还是你得罪了什么人?”

  不等谢雍回答,谢母就忽然大喊一声:“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女人害的!我就说不要娶她不要娶她,你偏不听,你看看!她刚进门你就要被外放,出门在外多灾多难,如果有个万一可怎么好?她就是个扫把星,扫把星!不行!雍儿,你不能再留着她!”

  听着母亲越说越离谱,谢雍也无心再喝茶,把杯子放到小几上,他提高声音压制住母亲的神经质发作,道:“娘!你冷静一下!这事和宜之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自己申请外放的,这事我已经打算了几年了。”

  谢母激动得脸都涨红了,恨不得立刻把原宜之赶出谢府,突然听儿子这么一说,不由错愕,她本已经站起身来,现在又缓缓坐回软榻上,惊疑不定地看着谢雍,问:“你自己申请的?为什么?你傻了?你不知道凡是进入内阁的就没有外放之臣吗?难道你就甘心做一方父母官,不进中枢了?”

  谢雍微微叹了口气,对于内宅女人来说,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做官带给她们唯一的好处就是养尊处优与风光体面,更甚者可以对人颐指气使了,而更多的,她们大概不会理解的。

  对于谢母来说,让儿子考科举做官,是为了成为人上人,为了摆脱丈夫带给她的贫寒和耻辱生活,儿子的官做得越高越好,至于儿子怎么做官,做什么官,她不懂,也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谢雍道:“儿子想做点于国于民真正有益的事,想做点能够让一个国家长治久安的事,在六部历练固然可以锻炼统筹全局的能力,但是却缺乏办具体事件的能力,缺少与民众的最直接接触,对于民生疾苦更是缺乏直观见识,儿子想到下层锻链几年。”

  历史上许多雄才伟略的大政治家、大改革家,他们能够提出震古铄今的治国治民政策,却绝大部分因为缺乏了解地方上的复杂性,以及地方小官吏的阳奉阴违、瞒上欺下等劣根性,而只能提出天才的变法纲领,却缺乏具体实施的有效政策和手段,最后导致变革失败。

  谢雍不敢说自己有多么伟大无私,但是他确实不想尸位素餐,不想‘为了做官而做官’,他想做点实在的事,他想要这个国家更好,当然如果能够青史留名那就更好了。

  名、利、权,每个人都在追逐,他也一样,他只是希望自己做得更好一些,做得更漂亮一些,让因为他而受惠的人更多一些。

  “那你还能回来?”谢母最担忧的还是儿子的前程。

  “当然。”谢雍有这个自信。

  “还能进中枢?”

  “应该吧。”谢雍心里十分无奈,谢母希望他做宰相的执着简直让他头疼了。

  谢母被儿子要外放这个消息给打愣了,她坐那里久久不动,一会儿担心儿子出门是否安全,一会儿又担心儿子会不会出了京城就被政敌攻击,再也回不到繁花如棉的金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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