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他那张英俊的脸庞和纵然戴了眼镜依然显得深邃明亮的双眼,还是吸引了众多女人惊艳的目光。
铁了心不去理会那些热切的目光,可是杜醇就这样一直被盯着盯着,最后还是觉得犹如芒刺在背,像是全身有小虫在爬似的。
够了没?!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摆在点心柜里的最后一块美味巧克力蛋糕,被一群饿了三天三夜的饥民包围着——是怎样?单身男人就该死吗?自己一个人坐在咖啡座里犯法吗?
杜醇越想越呕,又不想这样不战而降,草草收给笔电回家去,蓦然,脑中灵光一闪!
向来爱用国货的他从口袋里掏出HTC手机,拨打那一组早已倒背如流的号码。
「喂?」一个大大的呵欠伴随着模糊的「喂」字而来。
「一没有盯你就变得这么颓废,都几点了还在睡?」他看了看腕表,浓眉皱了皱。
「老板,今天是礼拜日,是员工放假在家睡大头觉的日子耶!」王有乐嗓音睡意浓厚,软软糯糯得像香甜的桂花酿汤圆。
如果不认识她本人,肯定会被这样引人遐思的甜软嗓音误导,还以为电话那端是个多么窈窕娇小迷人的女人。
谁会知道这个温暖柔软声音的主人,原来是个因为失恋就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猪不像猪的天字第一号大傻蛋?
杜醇揉揉隐隐作疼的鬓边,一脸没好气的说:「别睡了,限你一个小时内到花园酒店的咖啡厅来。」
「为什么?」
「我是老板,叫你来就来。」这小胖妹,竟然还敢反抗老板?难道她宁愿在家一路睡成猪,也不愿意出门做点有意义的事?
「杜医师,不要闹了,如果你真的很闲的话,我帮你找找乔医生的电话,要不然那位眼科之花汪医生应该也很乐意陪你共享美好的星期天……」王有乐努力想打起精神,却还是爱困得打了第二个呵欠。
这家伙以为她是妈妈桑,而他是她旗下的牛郎吗?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算你加班费。来,还是不来?」
电话那头的呵欠声戛然而止,安静了几秒钟,起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的反问:「加班费?加多少?」
他桃眉。「今天一整天,两千五。」
「三千,包三餐加宵夜。」不敲白不敲嘛!
「小姐,你以为我包山包海还包你吃到饱啊?」他有些咬牙切齿。
找长期饭票也没那么嚣张。
「不要拉倒。」王有乐懒洋洋地又打了个呵欠,不在意地补了句:「反正我也还没睡饱……」
「行行行。」他一手捂着额,懊恼地低喊。
「我马上到!」
杜醇摇了摇头,把手机搁回笔电旁,自言自语,「这家伙,以后嫁得出去才有鬼。」
话说回来,她选男人的眼光真是有够差劲,所以终归一句,问题还是出在她自己身上。
不过尽管私人感情一塌胡涂,她在工作上确实是耐操拼第一,自他开业以来,还没请过比她更好用的员工了;就是因为舍不得炒她鱿鱼,所以他才注定被迫接受每天的视力荼毒。
四十五分钟后,就见到那个熟悉的、披头散发,只套了顶花花绿绿毛线帽,素净着一张小圆脸,还穿着件厚棉袄和休闲裤、帆布鞋就匆匆跑近他跟前的「员工」——
杜醇满意地环服着四周仕女名媛们不敢置信的眼光,几乎可以听见眼镜碎了一地的乒哩乓啷声。
「嗯,这样好多了。」他自言自语,神情愉快。
「老板,我来了。」王有乐跑得气喘如牛,一眼瞥见他桌上的水杯,二话不说就拿起来咕嘟咕嘟地一仰而尽。「呼……渴死我了,公车站牌离这里有三条街远,是怎样?摆明了坐公交车的人就住不起饭店吗?」
「嘿,那是我——」他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巧得不能再巧的就着他喝过的地方,把水喝个精光。
「你什么?你的水?」她如久旱逢甘霖,无比满足地吁了一口长气,随手用袖子抹了抹嘴边的水渍。「杜医师,干嘛那么小气,不就是一杯水,等一下再请服务生来倒就好了。」
「算了。」对上这种没神经的迟钝家伙,他要事事认真只会气死自己。「坐。」
王有乐乖乖在他对面坐下,把大包包往沙发角落一扔,就对他绽放了一朵灿烂的笑容。
「肚子饿了?」他浓眉一扬,太了解她的德行了。
「杜医师真不愧是深谙人心的大师,果然对人类的肢体语言所能传达出的心理意涵有非常精准的判断和解读啊!」她一脸崇拜的道。
「少拍马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等一下服务生来,早餐还是由我来帮你点。」
王有乐闻言,堆满小圆脸上的崇拜之色瞬间消失,沮丧地道:「杜医师,今天是礼拜天,减肥也应该有假日才对。」
「对你就不必了。」他一招手,女服务生立刻殷勤前来。「麻烦给我们一份menu,谢谢。」
「不客气,马上来。」女服务生嫣然一笑,好不心花怒放。
「哈啰,请先给我一杯水……」毫无存在感的王有乐还得靠举手发言,才勉强引起女服务生的注意。
「好的。」女服务生只瞥了她一眼,连个笑脸也不给就离开了。
她忍不住小小声地嘀咕抱怨。「胖子就没人权吗?」
「你终于肯面对这个事实了?」杜醇双眸一亮,兴致勃勃地倾身向前道:「怎么样?还是接受我的建设,从明天开始进行一个中程的心理治疗——」
「才不要。」现在的杜医师就已经够啰唆了,要是当真接受他的提议,那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他眯起双眼,提醒道:「你考虑清楚,我在美国一个小时收的心理治疗费用起码一千五美金起跳,就算回到台湾开业,价码也是最顶尖的。」
「那你就多赚一点,上可缴税贡献国家,下可施恩犒赏员工。」说到这里,她也兴匆匆地倾向前靠近他。「杜医师,快过年了,年终奖金包大包一点,我会感谢你一生一世的。」
「这样吧,我们条件交换。」他一脸精明地盯着她,嘴角微微上勾。「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你接受我的中程心理疗程,你体重减几公斤,我就包几个月的年终给你,怎么样?我这个老板很慷慨吧?够意思吧?」
「老板!你还真够阴险的,居然出这一招——」王有乐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就看你是要年终还是要肥油了。」杜醇接过女服务生递来的menu,修长手指翻过了一页页的菜单内容。「小姐,麻烦给我们两份西泽色拉,不要烤面包丁,上头的酸黄瓜芥末子酱改成意大利酒醋,谢谢。」
她还在思考「年终?肥油?孰轻孰重」这个艰难的设题,没料想他居然擅自点完餐后就让女服务生离开了。
「杜、医、师……」她都快哭了。「不然你最少也给我一个水波蛋加两片奶油烤吐司吧?」
「不要再抱怨了。」他满脸愉悦地轻敲键盘,唤醒了笔电屏幕。「右手边有书报杂志,自己去挑几本来看。」
「当自己是进京赶考的举人,还要有陪读的小书僮咧……」王有乐满肚子都是鸟气,又不敢跟老板和钱过不去,只得嘟嘟嚷嚷地站起来,认分地去拿了报纸和杂志回来坐下。
「乖乖坐,中午请你吃大餐。」
「骗人。」她咕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