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的光芒瞬间消失无踪——
「要你管!」
王有乐突然低头钻出他的臂弯,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就气冲冲地跑掉了。
「喂,有乐?」他一怔。「王有乐!你还真的生气了?」
他还以为自己最近已经够阴阴怪气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他更严重。
*****
刻薄,机车,嘴贱……
像他这种一生一帆风顺、高高在上的人,哪里尝过那种失败和痛苦的滋味?
她猜他从来就不知道,那种感情和尊严被重重踩在脚底辗碎的心情。
还心理学权威……权威个屁!
他所有的学问、关怀、体贴和智彗,统统只会给上门来的病人,连一丁半点都懒得浪费在她身上。
也许在他眼里,她就是个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笨女人,不过就是失恋,不过就是谈了场悲惨可笑的独角戏恋情,有什么好想不开的?
他回不回她电话有什么要紧?简讯传不传给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反正她就只是他的员工,又不是他什么人——
他什么都不知道……
王有乐坐在客运巴士内,头抵着冰冷的车窗玻璃,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她及时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不,她不哭,被男朋友和最好的朋友连手背叛,不管是爱情还是自尊都遭受严重伤害和打击,那时候的她都没有哭,现在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点点小事掉眼泪?
「我只是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她强迫自己专注在愤怒上,却怎么也止不住胸口泛起的痛楚。
由始至终,她的关心就那么微不足道,渺小可笑到令人忽视——在他眼里和心里,她就真的那么一无事处,那么失败吗?
就在此时,有乘客上车,好巧不巧地在她身边位子坐下。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狼狈不堪的自己,往角落挪移缩靠,目光盯着窗外的某一点。
「对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轻轻响起。
她背脊一僵,猛然转过头来,恰恰望入杜醇歉然的眸光里。
刹那间,她的心脏重重一撞,胃瞬间没了底!
「刚刚……」杜醇凝视着她,神情真诚而温柔。「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说话伤害你,对不起。」
她瞪着他,喉头不知怎的梗塞住了。
不是想哭,就只是……说不出话来……
「而且那也不是事实。」他深深注视着她,黑眸里闪过一丝隐约的光芒,像是不忍,又像是心疼。他捧起她的双手,大手温暖有力地紧紧包裹着她,柔声道:「有乐,听我说,我知道在那段关系里,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去付出、守护那份爱情。最后会演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哪里不足。」
王有乐怔怔地望着他。
「纯粹只是他不是那个适合你的人,你的幸福并不在他手上,所以他给不起你他没有的东西。」
她脑中浑现往日和高大伟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还有过年前在迪化街看到他和邹静在一起时,两个人之间亲密微妙的互动和神情。
是啊,像被那样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从来就没有过。
王有乐难掩满眼的落寞和惆怅。
「有乐,总有一天,会有一个真正属于你的人出现,他不会做出任何不珍惜你的事来,也不会让你伤心难过,更不会让你独自面对生命里所有的痛苦和快乐,他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痛,他比你更痛,你笑,他比谁都开心……」
半晌后,她呐呐地问:「你怎么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人?」
「因为你值得拥有这样一个人。」他温暖的掌心暖和了她冰冷的手。
她心底有块地方渐渐地柔软了,暖暖地融化坍塌了下来,不知怎的,眼眶好热、好烫。
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吗?
「会有这个人。」杜醇仿佛能看穿她灵魂深处的盼望与不安,真切坚定地道,「一定会的。我保证。」
她痴痴地望着他,嘴唇开始颤抖起来。
「我就在这里,我哪里也不会去,」他轻抚着她的颊,低声道:「如果想哭,就哭吧!」
「我……我……」她试着咽下不争气的脆弱,试着死命压抑下根本就不该在他面前溃堤的一切,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他展臂将她温柔地环进怀里,低声道:「不会有事的。」
王有乐再也控制不住,把脸埋进他强壮厚实胸瞠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下一刻,他胸前衣襟迅速濡湿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一手轻扶着她的后颈,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深深不舍。「相信我,所有的痛苦,都会过去的。」
她肩头激烈抖动着,泪水疯狂奔流。
再见了,曾经的爱恋。再见了,所有的心痛与煎熬。
今天之后,她要重新开始,她要大口呼吸,不再憋着痛楚委屈过日子。
她会睁大双眼,好好发现、珍惜身边所拥有的一切美好人事物。
她要记得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真正在乎她,爱惜她的人。
例如阿嬷,例如——杜医师。
——原来,他真的是最知道她,了解她的。
王有乐缓缓抬起头,透过模糊泪雾,深深地望着这个嘴上刁钻难搞机车,其实心底却软得像蜂蜜棉花糖的大男人,然后,含着眼泪忍不住噗哧地笑了出来。
「嗯?」他眸里掠过一丝迷惑。
「你不是开车到机场的吗?」她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有些好笑又赧然。「跟我坐上巴士,那车子怎么办?现在车子都开上高速公路了,我们也不能半路下车……对不起,杜医师,我又给你找麻烦了。」
「都说二十九天养成一个习惯。」他嘴角微微上扬,「我都对着你三年了,不习惯,行吗?」
不知怎的,她的双颊渐渐发烫了起来。
「告诉我,这个年假你都做了什么?到哪里拜年?吃了阿嬷的哪些拿手好菜,又胖了几公斤,统统要一五一十告诉我,不得隐瞒。」他伸指轻拧她的鼻头,惹来她抗议呼疼。
「很痛耶。」她摸着鼻尖,嘟嘴咕哝道:「都还没跟你算不回简讯的那笔帐,你还这样……」
「什么简讯?」他睁眼说瞎话。
「……果然是没收到。」她小小声自言自语。
「你传简讯给我?什么时候?」杜醇索性装傻到底。「都传了些什么内容?」
她那张圆脸登时差赧地涨红了起来,吞吞吐吐道:「没、没啊,什么简讯?」
他微微眯起眼,有些不满。好样儿的,跟了他这么多年,别的没学,装傻倒会。
「该不会是写了些『杜医师,我想念你』,或是『到了之后要打给电话给我,好让我安心』之类的话吧?」他浓眉斜挑,似笑非笑的。
「才、才不是。」她这下子连耳朵都红了,话说得结结巴巴,「反正没有就是没有啦!」
「没有吗?」他摩挲着下巴,专注眸光盯得她脸红心跳。
「呃……啊……」她忙顾左右而言他,「对了,明天就是元宵节,今年台北灯会好热闹,听说市府还办了一个仿效古代的元宵花灯市集耶,有杂耍、捏面人、猜灯谜、舞龙舞狮,有胸口碎大石的表演,还有好吃的冰糖葫芦耶!」
「都是人挤人,没意思。」他兴致缺缺。
「不想去吗?」她脸上的兴奋之情消失。
「不想。」杜醇伸了个懒腰,舒展因长途飞行而疲惫酸痛的身体筋骨。「后天礼拜一就要恢复上班,明天我打算在家里好好睡上一整天,补补眠。」
「喔。」她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