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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眼泪没用处,但是止也止不住。

  她以为已经告别过去,可以云淡风轻话当年,以为那些往事都被抛在她已经回不去的国度,再也不见天日,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即使见着了也能平心静气的面对,可为什么一见到他,心里还是那么难过?

  “我没骗你,我名凤鸣,宇排云,只是从来不曾告诉你,我知道你恨我,当初是我先甩手走开,然而感情尤其覆水难收,我想你,想得要命……”忍不住想接近她。

  他何尝不知,现在不论他怎么解释,她都听不进去,解释只是徒劳,但是不解释,雪球会越滚越大,到最后连一丝挽回的佘地都没有了。



  她的泪,烫痛了他的心。

  “既然知道覆水难收,你这又算什么?竟易容来接近我?!之前的一切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我无怨,可笑的是我们夫妻一场,却被你耍得团团转,我活该一次一次被你骗!”是的,她不了解他,她曾试图打开他的心门,可惜努力白费,那时的他,心不在她身上,向一个无心的人渴求感情,只是白费力气。

  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过就看错一次人,何必把自己贬低至此?可是他一而再的要她,真的把她当傻子吗?

  凤鸣的话全被噎在嗓子里。

  想一下子把心结打开并不简单。

  他不是不知道,有些话说出去容易,想收回却难,就像递休书-有些事情看似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就像想挽回她的心。



  “不晓……”

  那一声,霜不晓听得真真切切,心里一把火腾腾烧了起来,“不要叫我!”如潮水倒灌的往事、错综复杂的心情,都抵不过她猛然想起自己半毁的容貌。

  她居然用这样的脸面对他!

  掩着脸,她猝然跑回房间,关上门,也一并关上自己的心门。

  这天,霜不晓再也没有踏出房门,饮食也柜于门外,谁来都不开门,即使凤鸣软求、硬磨也无用,直到深夜,门才又被推开。

  她穿着初来那天的布衣,手里拎着小包袱,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

  月儿弯弯,庭院幽寂,她毫不迟疑的举足。

  “就这样不告而别,好吗?”在外面守候半天的人从暗处走了出来,衣裳教莫名的冷汗浸湿,虽然力图镇定,眼底却有着不同的光彩。

  她的脚滞了滞,背觉得一股凉意袭上。

  “你留得了今日,能留得了明日、后日,明年、后年?”

  “要不是我在这里守着,连你走了我都不知道。”声音委靡,一步一步的跫音,却是坚定的朝她而来。

  “我求生,不是求死。”她的声音讥诮,坚持背对他。

  在他身边,她只有死路一条。

  他以为捅破了隔在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纸窗,他们便能回到从前?

  有时候,痛苦只因为记得太清楚。

  “不晓。”他低喃。

  “从我踏进排云国的土地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吗?”他在排云国是什么身分,她怎么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能不动声色、不惊动任何人的在这里住下来,安稳过日子?

  她的天真在那么多年后还没有得到教训吗?

  “你听我解释,我承认我派人调査你……别气,别走!”他见她一甩袖子要走,着急了。

  他有身不由已,有负疚,也有情不自禁。

  “你居然派人调査我?”

  他静了半晌,一句话也没说。

  她的心像被这条无声的线越勒越紧,拳头握起。

  他脸上年轻锋利的线条更软了,“打从我在凤府前面碰见你开始,我便派人去打采你,后来知道你在王大娘家借住,青石正巧是我的封地……我只是想再见见你,但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答应赁妻。”

  霜不晓满脸通红。

  “你跟大姊串通好的?”

  “她希望你幸福。”

  “幸福?这种东西重要吗?看见我这鬼样子,这下你满意了吧……”她转过身,所有的话戛然止住,要用来丢他的小包袱停在手中,五指紧绷,心脏几乎要休止。

  凤排云的左脸刺着图腾,美丽妖异,却让人遍体生寒。

  他为了不让霜不晓因为毁了的半张脸自惭形秽,自黥其面。

  最多情是他,最无情也是他。

  霜不晓的心被狠狠一撞,痛不可当,她觉得胸口闷痛了起来,像被钝锯拉过来又扯过去,双膝发软,跪坐地上,泪水滑过唇角。

  人生,有几个只如初见?

  她闭门不出。

  那晚她迳自回到屋里,把头抵着墙笑,低低的笑声后又变成压抑的哭声,凤鸣守在门外,听得肝肠寸断。

  她以为自己已经无悲无喜,过一天算一天,可是看见他眼里的恳求和难过,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要碎裂。

  爱恨本相依,恨那么深刻,情又那般痛苦。

  她以为三年的时光足够漫长,漫长到可以让人遗忘释怀这一段年少轻狂的过往。

  但,所谓的遗忘,只是试着不要想起来而已——

  破碎的心事杂乱涌来,像一场浮光掠影的梦境般那么不真实。

  先爱上的、爱得深的,总要吃亏。

  是的,她恨他,更爱他。

  但她身心俱疲,五内俱伤。

  这半天情绪高潮起伏,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倦怠的趴在桌上睡着了,眼角挂泪,忽然,烛光明晃,走进了凤鸣。

  他无奈的笑,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顺着发丝下来落到肩际,将她揽抱了起来。

  她的头往他胸前一靠,只恍惚的觉得靠着的东西有着稳定的心跳,似曾相识的温暖,沉重的眼皮想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早上一起来,人就觉得困顿异常,想坐起,头却沉得像灌了铅,透过帐子看见明烛还亮着,窗外天色未明。

  接着,丫髮的脸映入视线。

  “夫人醒了?”

  她嗯了声,翻身坐起来。

  丫髮捧过水盆巾子让她洗漱梳头,也许是温水抹过脸的效果,头痛症状减缓了些,觉得身体也舒坦多了。

  “夫人一定饿了。”

  她是饿了,人醒了,肚子也跟着醒过来,咕噜叫个不停。

  先喝了杯热奶,热奶滑香浓郁。

  桌上放了一堆食物,大盅雪藕腊肉粥泛着浓浓腊肉香,非常勾人,雪藕清脆如梨,几个碟子里还放有炒得干干的鱼松,玉兰花摘下来整片炸得酥酥的,有咸甜两种,非常好吃又下饭。

  毕音胃肠空了很久,她很豪气,一口气连吃了两大碗。

  丫髮看了咂舌,只说:“夫人吃慢一点,别噎着了。”

  “怕我吃垮你们家老爷?”

  “小的不敢。”

  她放下碗,檫了嘴,站起来整整衣服,到了床前,解开放在床头的小包袱,揣着雪球,“吃饱了,我去散散步,消消食。”

  “夫人……”

  跨出门槛,屋外候着另外一个丫髮。

  “夫人。”

  她挥挥手,叫她不用跟着,一个人走了出去,哪知道一来到院子门口,石阶的正中央放了一枝犹带朝露的梨花。

  这会儿不是二、三月,哪来的梨花?

  她没心眼的捡起来,放到鼻尖,闻到了清幽的冷香,没发觉这附近有梨花树。

  这有什么重要,花只会愉悦人的心情。

  嗅着,幽微的心里竟然有块地方慢慢变得柔软起来,心绪奇异的因为这枝梨花沉淀了下来。

  这几日,她第一次踏出这个庄子的门。

  她信步向着秦岛唯一的陆路踱步,看着灰尘在阳光下盘旋,听着水声、风在唱歌的声音,鸟啭渔唱,树叶晃动的沙沙声音,仰头看天,不是宫墙里那种四四方方的天空,是无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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