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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香小姐,奴婢想请您帮个忙可以吗?”

  “你说。”

  “少爷从学堂一回来就把人关在屋子里,什么人叫都没用,我想麻烦香香小姐过去看看。”她一脸紧张。

  “为什么是我?”她跟他不熟吧?



  “你们昨儿个不是一同逛街了?少爷从来不跟谁出门的,我也没见他跟谁亲近过。”

  消息这么灵通?不过也是,这府里就这么几个人,任何风吹草动都摊在阳光下,不过就是一起出个门,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每个人都有心事,青春期嘛,荷尔蒙不正常,心情时好时坏,他自己觉得闷了就会出来的。”饿了、渴了、无聊了、想通了,自己就会出来了不是吗?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晚冬懵了,“……什么是青春期?荷……什么的?”

  “就……心情不好的意思。”

  “少爷或许在学堂碰到什么不如意的事说不出来,香香小姐,就当奴婢求您……”



  换个角度想,其实也难怪,那个赫韫可是这个府邸全部的冀望,晚冬拿他当宝,一点小事就会大惊小怪没什么不对。

  好吧,就当作散步,帮助消化好了。

  于是,香宓在晚冬的目送下离开自己的小院,走过穿廊,数着第十一个漏窗,跨过拱门,来到赫韫的云嶂楼。

  绕过一大丛的花树,密密麻麻的玉兰花,白玉般的香气远远的飘散开来,隐隐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一条小河流经过,河水清澈,蜿蜒滑过小桥,不知流向了哪里。

  上回来没注意太多,这回多看了几眼,他这双层小楼还真是个好地方。

  赫韫就坐在那,一件平常的缫丝夏袍,料子是好的,却看得出来是旧衣服,他神情恍惚,心思似乎飘得很远,眉间浸着淡淡的伤感,有份不属于他这年纪该有的苍凉。

  这少年有一肚子解不开的心结呢。

  “嗨,我又来了。”她笑嘻嘻打招呼。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熟谙这道理。

  可惜有人不吃这一套,横睨过来,“你来做什么?”

  “吃饱饭,出来散散步,当作消化。”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没有人教你规矩,随便进别人的院子,尤其是男人的院子是很可耻的事吗?”青涩淡漠的骄傲少年一见到她像找到出口的洪水,泄洪了。

  这么可耻喔,那他像头野兽一样的咆哮就很有礼貌吗?

  “抱歉,请继续想你的心事,当我没来就好。”她往后退,一步、两步。不是她没来过喔,是人家不欢迎,她自己走,不用他撵。

  赫韫吼完顿时就后悔了。是他自己不争气,挨了师傅的打,现在把气出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算什么?

  “等等。”

  香宓回过头来朝他扮了一个鬼脸,“不要,你叫我等我就等,那我不是太没格了!”

  赫韫愣了,怎么她的反应这么奇怪?班昭在《女诫》中说,女子卑弱第一,又寄人篱下,她却一点谦卑屈从的感觉都没有。

  这感觉不是现在才有,第一次打照面,她就这副模样,这一转念,原本的烦闷的心情忽然消去了不少。

  “叫你等等,我有话要说。”他大步向前抓住她的手,不过立刻又放开,男女之防根深柢固的在他从小被灌输的脑子里,刚刚真的是急了,才会抓住她的手。

  他虽然藏得快,但手心那一片红肿还是教眼尖的香宓看分明了。

  方才两手交握的瞬间,指腹与指腹只是轻浅的交会,但是却有如同电流一样的触感留在香宓手中。

  “挨打了?”她不去想那是什么感觉,赫韫只是个少年,而且她并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就算暧昧也最好不要有。

  “你被打打看。”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察言观色都不会,他怎么会觉得她聪明有智慧呢?

  “幸好我们那地方讲求的是爱的教育,不实行打小孩,真受罚了,爸妈不冲到学校去把老师臭骂一顿才怪,要不就直接告到校长那里去,这些都还算客气的咧。”

  “所谓玉不琢不成器……你不是京畿人氏?”怎么会有她说的那种地方?

  “嗯,我住很远,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可以回去……”谈到这个,她心情难免低落。

  “也就是说你没有读过班超的《女诫》?”女子不识字是很寻常的事。

  “你指的是那个什么女子卑弱第一,夫妇第二,敬顺第三,妇行第四,专心第五,曲从第六,叔妹第七的班超啊?”

  “要我说,你根本谈不上一个‘从’字,我叫你你还头也不回的想走掉。”赫韫惊讶,想不到她读过书。

  “要我说,这根本是那些老学究杜撰出来欺负女人的废话,谁鸟他!至于你,是你说我不知廉耻,我可是‘从’了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他面前十分放松,也许是她灵魂的年纪比他大上许多,有点倚老卖老。

  “那是一时的气话。”

  虽然她语言粗鄙、令人咋舌,有些话还很令人震惊无比,行事让人拿捏不住,但是,这些话不知道为什么熨过他的心,让他累积在心底的不愉快消弭于无形。他抬头冲着香宓盈盈一笑,这一笑,便似满山繁花都开了一回。

  香宓的心不由自主的跳了跳。这种放电法,姐姐会吃不消啊!

  “我心情烦闷,你别跟我计较。”他算是低头了。

  “因为功课吗?”

  人们在不明的事物前面总有一点信心不足,但是她看得出来赫韫的傲,那是一种没有了骄傲就没有活下去理由的傲。

  “武不足以自保,文不足以安邦,我……我我……辨字有困难,书写也不行,师傅老骂我是蠢材,我一点用都没有!”他颤声,长长的黑睫垂了下来,双拳握紧。

  十几岁的年纪,已经知道自己肩膀上扛着的责任比谁都重,偏偏能力不争气,那个急就像脑门有一把火时时刻刻煎熬着他,睡也睡不香、吃也吃不下,祖辈留给他的大宅门就像一道紧箍儿,门楣窗棂,石马玉兽,虽然卖的卖,当的当,但也总留下那么点痕迹,实实在在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他能视而不见吗?

  但是自己的能力有限、成绩不好,别说想进考场,他可能连考个秀才都是痴人说梦。

  没有功名,寸步难行。不靠科举,怎么恢复赫府以往的光荣?

  他急啊!

  香宓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读书也要靠天份的,有的人挑灯彻夜苦读也读不出个所以然来,有的人边吃边玩,却能轻松往上爬,也许他就是缺了天份这一块。虽然说知识就是力量,但是知识也分很多种,像他这种有“读写障碍症”的孩子,思维模式别具一格,常常被当作蠢材,殊不知,无数人类历史上的天才在儿时都是这类患者。

  “你这里有纸笔吧?”

  “有,你要做什么?”

  “我教你玩个游戏,这游戏在我们那边有一阵子非常流行,不论老少,都很爱玩。”

  “我得读书。”

  又画地为牢了,他上次也是用这话来对付她,没有人逼迫,他却连休息一下都不敢,可见压力有多大。

  “你先去拿纸笔来啦。”明明听到游戏时,他的眼睛有亮了那么一下,却在瞬间掐断了想法。

  赫韫迟疑了下后,转身向小楼走去,片刻拿来了香宓要的东西。

  香宓把纸笔放在平整的太湖石上,等赫韫磨好墨,她拿起笔先在纸张上写下阿拉伯数字教他,告诉他这是她家乡那边记账或算数时用的数位,赫韫感到很新奇,他学习能力很强,没一下子就全都记起来了,香宓再拿来一张新的白纸,她在纸张上画起了九个九宫格,然后在里面填上不同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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