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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家请来了本镇的一位大夫,大夫看到那条骇人的伤口时,也不禁吓了一跳。

  “这是刀伤吧?已经伤到骨头了,像是还中过毒?原本缝合的线又迸裂了好几处,我要重新缝合一下。这两日公子不适合到处走动,还是静养为好。”

  殷玉书神色从容地淡笑,“这点小伤就走不了路了?毒液已经处理过了,我的肩膀还能动,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罗汉庭则紧张地反驳,“哪是?伤势明明还这么严重﹗我就说晚两天回京嘛,爷就偏不等。”



  诸葛涵悄声说:“君命难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转而询问:“大夫,还要我们准备什么吗?”

  “不必,药箱我随身带着,所需之物一应俱全。只是公子若执意要走,便不要再骑马了,还是雇一辆马车为好。骑马需要控辔,极耗费体力,对肩膀的伤势恢复非常不利。”

  “我这就去雇马车。”诸葛涵匆匆下楼,向掌柜的询问哪里可以雇到马车后,走出大门口时,却发现那女子依旧站在那里,忍不住问:“你怎么还不走?是银子不够吗?”

  薛琬容请求,“我……我能不能跟着你们?”她的体力早已到了极限,浑身到处是伤,疼痛不堪不说,口中亦觉得焦渴,却连茶都不敢喝。

  他看着她,苦笑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我劝你还是走吧,我们爷从来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这次出手救你已经算是特例了。”

  片刻之后,他雇好了马车回来,她还是直直地站在店门口。很明显的,她站得身子都僵直了,却固执地不肯坐下来休息。



  他心头忽然一动,问:“你会伺候人吗?”

  诸葛涵将薛琬容带上楼,罗汉庭一见立即叫道:“不是说不惹这个麻烦了吗?你怎么又把她带来了?”

  “这一路爷身边也是缺个照顾衣食起居的人,女人总是心细些。我问过了,她家人都已去世,无依无靠,就当是做个善事收留阿猫阿狗,这也没什么。”他嘻嘻笑着,将她推上前,“你不是说你照顾过大家小姐吗?我们爷没有那些千金小姐那么娇惯,你只要每日帮爷换换伤口上的药就行了。我们大男人下手力道重,怕弄巧成拙再伤了爷。”

  薛琬容走上前两步,一看到对方肩膀上血淋淋的狰狞伤口,陡然从胃部涌上一阵恶心感,差点就吐了出来。

  殷玉书自她进来后就一直没有表示,但见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和一般人一样,受不了看到这种血腥,于是吐出一句,“她不适合。”

  “我可以。”她深吸口气抬起头,快步走了上来,挽起袖子问大夫,“我能做点什么?”

  “去打盆热水来,我要先把他伤口周围的血渍擦干净,才好重新缝合伤口。”

  缝合伤口?薛琬容听到这个词就觉得恐怖。难道是要拿针线在人的皮肉间穿来穿去吗?想到那个场景,她不禁又开始反胃,腿也一阵发软,但还是听话地下楼去找热水。

  店伙计懒得动,指使她自己去厨房拿烧开的铜壶倒水,那铜壶又大又沉,她本就是个体质纤弱的人,又经历一番折磨,硬是提了两次才提起来那个铜壶,还要小心翼翼不让里头的热水溅出来。

  当她颤巍巍终于将热水打好,捧着铜盆回到房间时,罗汉庭皱着眉抱怨,“怎么去了这么久?”然后用手一试水温,叫道:“你疯了?这么热的水,又不是要退猪毛,你不知道会烫死人吗?”

  薛琬容被他吼得手一抖,铜盆差点砸在脚背上。

  屋内忽然有人轻笑出声,众人举目看去,原来是殷玉书。

  他斜睨着她,唇角微勾道:“行了,汉庭,你去打凉水来吧。你看她这样子,是干得了活的吗?”

  罗汉庭气得直瞪诸葛涵,“都是你招惹的麻烦,你去打水!”

  “还是我去吧。”生怕自己被人赶走,薛琬容急忙又要下楼去打凉水。

  见状,殷玉书的声调高了几分,命令道:“你站住。汉庭,几时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他不情不愿地下楼,去打了半盆凉水回来。

  见薛琬容手足无措地站在殷玉书旁边,大夫于是对她说:“你没拿块干净的布来?”

  “哦,我这就去找。”

  她刚要迈步,诸葛涵就叹了口气,“算了,你待着别动,还是我去拿吧。”

  薛琬容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本来在他面前夸下海口,说是自小就伺候大家小姐,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如今却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她难堪地悄悄抬头,看了眼殷玉书,嘱懦地解释,“公子,我、我其实并不是笨手笨脚的人——”

  “叫我爷,公子什么的我听了别扭。”他打断她的话,又看了她一眼后,对大夫吩咐,“一会儿给她看看伤,这丫头刚才摔了一下,膝盖和手大概都擦伤了。”

  她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这里都是小伤,爷身上的才是大伤。”

  “你想留下来吗?”殷玉书接着说:“我身边不留无能之人,你若想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首先就要有不做废物的条件,你以为……现在的你可以吗?”

  薛琬容低着头,看着自己从清歌坊逃出跌倒时,掌心上受伤的血痕,将手掌微微收起,那里的伤痛无不在提醒她生存下去的艰难,但是今日的种种遭遇,并未让她完全气馁。

  他说的对,她要先证明自己并非无能,才能在他身边留下来。虽然不认得这男人,可是直觉告诉她,他是个可以依靠的人,也许她想结束逃亡、隐姓埋名地活下去,并非只是一个奢望,而今机会就在眼前,她必须紧紧抓住。

  温水、白布都已备好,薛琬容没有逃避,她主动上前按照大夫的要求,帮殷玉书一点点擦掉血债。

  她从没有伺候过人,更没有伺候过伤员,不知多大的手劲才不会将对方弄疼,所以每擦一下都提心吊胆地看着殷玉书的表情,生怕他皱眉不悦。

  但他自始至终都仿佛此事与他没有一点关系,悠闲地和诸葛涵随意聊看天。

  “哎呀,竟忘了带麻沸散来!”大夫自责地拍了下头,“您请稍等,我回医馆去拿来。”

  “不必。行军之人从来不讲究这个,您直接动手即可。”

  殷玉书的话让薛琬容吃惊,不仅因为他对疼痛的无畏,还因为他自曝了自己的身分。

  行军之人?他看上去就像是个诗书世家的公子,怎么会是行军打仗的武夫?

  当大夫重出针线时,她忍不住闭上眼,一想到针尖扎在皮肤上的那一刻痛感,她都忍不住全身纠结起来,但是她竟连这男人的一声呻吟都没有听到。

  不由自主悄悄张开眼偷看他,恰好对上他的眼神——他也正分析地望着她,目光好似有穿透力,可以将她心底的秘密看穿。

  她感觉到心跳开始加快,手脚都在冒汗,只想倒退几步远离他的逼视。

  可他忽然又开口道:“诸葛涵,去给她找身干净的衣服换上。”

  刚刚才在屋中站定的诸葛涵不禁苦笑,“我还真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诸葛涵虽然抱怨,但是手脚很快,也不知他从哪里找了一身衣服,虽不精致华丽倒也清新素雅,一看就是普通人家姑娘常穿的款式。

  薛琬容被安置在隔间的空房内,正看着那身衣服犹穆的时候,店家又送来了几桶热水,说是隔壁那位爷的吩咐,让她换洗干净了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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