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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她仔细想过了,在那六年当中,她之所以会一直留意他,甚至一而再、再而三接近他,应是为了他那野兽般的眼神。

  之后,师门毁子一场内斗。

  有人暗中串连,群起反之,师父遭众人围攻时,顺手拿她当挡箭牌,当时她胸前与背央俱受了掌力,心经受损严重,若非江寒波抢救,她早在那时就该命绝。

  她仍活着。



  活得好好的。

  站在屋前小空地,她抬手搭在眉上望了眼湛蓝天际。今儿个日阳灿烂,她刚晒上的衣裤应该过午就能收了。

  抱着洗衣用的木盆子进了屋,这屋子不大,就一个小厅、两间房,后面再连着一个小灶房,至于茅房则建在另一边,离屋子较远。

  她将木盆收妥在角落,穿过小厅来到后头灶房,炉灶上蒸着食物,一团团白烟带出一阵阵香味。

  当她弯腰试图挪动一个大瓮,手一滑,险些扑跌在地上时,刚走至灶房门口的江寒波迅速跃近,光凭一只手臂就捞住她。

  他没说话,只用眼睛瞪人,好像她实在不应该这样吓他。



  流玉站稳了,有些腼腆地眨眨双眸,柔声道:「朱大婶说,腌上的酱菜得摆在阴凉处,我瞧角落那里挺好的,所以才想把大瓮挪到那边去。」一顿。「唔……可是它好重,我差点跌倒呢!」语调轻松,显然是想软化某人太过锐利的眉目。

  江寒波瞥了那大瓮一眼。

  那瓮酱菜是前几天那个话有些多的朱大婶教她腌渍的,几种菜洗得主干净净,一层一层往瓮是塞,然后又是糖又是醋,她学着做,做得兴致勃勃。

  自饮这下「血鹿胎」凝成的心头血,从昏迷中醒来后,应是陆芳远跟四合院的拥有者打了招呼,她继续在江北那座四合院里养病,尽管陆芳远带着樊香实回北冥去了,也无人出现赶他们走。

  流玉的状况一直到三个月后才完全稳定,能下榻行走,一口气还能走上大半个时辰,食量也变好了,脸色虽仍太过雪白,但比起以往那惨白灰败的颜色,当真好上太多。

  他带她离开江北,先是找到他之前藏白银金条的地方,那些金银是当年师门混战之后,他先安置好受重伤的流玉,然后回到旧地,从师父寝房中的暗室是取出的。那暗室是他无意中发现,里头所藏金银财宝之数难以估计,他取出一部分藏于某到。

  然后拿到那笔金银后,他们往气候温暖的地方而行。

  在去年夏末秋初时,他带她来到这个河畔小村落脚,她说夜是的小河很美,月光在河面上泛光,那潋滟如一条条银鱼……因此,就住下了。

  这屋子是他跟朱大叔买下的,据说是盖好要给儿子娶媳妇住,未料朱家大儿进城里学手艺,被大户人家的独生闺女喜欢上,两情相悦,谁都拆不开,那大户人家的老爷也不瞧低人,却只开了一个条件——成亲可以,但男方得进自个儿家门。逼不得已,朱家儿子只好做了上门女婿。

  如此一住,到如今也快满一年了。

  这一年来的日子,流玉病愈,他心中大石终于放下,岁月静好,远离了江湖那些打打杀杀,他还购置一块不算小的肥田,种稻、种菜、种果子,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他喜欢这样子过活。

  目光从大瓮调回眼前女子那张粉颜,见她讨好般微笑,鼻中嗅到她身上淡淡馨香,他体内隐隐发热,丹田处热得尤其唇伤害。这样的情形并非首发,近日却愈益严重,有什么在胸中撩搔,他微乎其微一颤,陡地放开搁在她腰肢上的手。

  她的身子,他看过,不仅看过,还彻底照料过。

  但那时的她如此病弱,拥她在怀时,他只觉忧心难受,却从未有过什么下流念想。然而现下他内心噪动,仿佛她身子转好后,他藏在体内的兽性也转醒了,每每她一近身,他就受不住,男性的欲望瞬间怒长,无法自制,很可耻地想对她做出一些很可耻的事。

  放开她后,他弯身抱起大瓮,完全不费吹灰之力,把那只沉甸甸的瓮搬到灶房阴凉的角落搁置了。

  李流玉望着他宽阔的背影浅浅一笑,随即道:「在田里忙了一上午,快去洗洗脸、擦擦汗,我再炒样青菜就可以开饭了。」

  「嗯。」他低应了声,离开灶房时身形有些怪异,一直背对着她,像怕被她瞧见他身上不该瞧见的……

  *

  午饭的桌上尽是江寒波爱吃的菜色。

  糖醋鱼、粉蒸排骨、卤牛肉……他捧着盛满米饭的大碗,大口、大口吞食。

  「吃点菜,别光吃肉啊!」李流玉暗暗叹气,硬是挟了一大箸刚炒好的空心菜搁进他碗里。见他扒饭的动作顿了顿,她秀眉一扭。「吃。」

  江寒波浓眉也一扭,瞪她一眼,又瞪着碗里青菜,最后撒了撇嘴,还是张口把空心菜给吞了。

  李流玉抿唇笑,当然不会这样就饶过他,又陆续挟了好几箸菜放进他碗里,知道他总听她的话,他不爱吃菜,可她挟给他的,他就吃。

  午饭结束,不管是肉是菜还是大碗米饭,全被清得干净无比,连一粒米都没留。

  江寒波见囤积在灶房后的柴片已不足,遂抓着斧头在后面劈起柴,他劈得专注,一会儿已弄好一堆,前头此时来了人,那人跟流玉熟稔地交谈,他边收拾散落一地的柴片,边凝神去听,是那个三天两头就过来串门子的朱大婶。

  外边,朱家大婶送来三条苦瓜,嗓门清亮道——

  「刚从棚架上摘下来的,天这么热,多吃点苦瓜降火气。」

  「谢谢大婶。」流玉笑容满面地收了礼,回赠了对方一小盒香粉。「这粉是我自家做的,春天时候河畔开了些花,我采花,将花风干之后研磨出来的,大婶拿回去用用,抹在脸上、身上或是弹些在衣衫上,都行。」

  流玉所制的香粉、香膏等等,在这河畔小村早就广受喜爱,此时朱大婶见那香粉盒,笑得合不拢嘴,欢喜地收了回礼,嘴上却道:「哎呀,这反倒是我占了便宜,多不好意思!」

  「大婶若喜欢用,我往后就多做一些。」远亲不如近邻,总得打好关系。

  朱大婶笑咪咪地跟她聊,说了会儿话后,大婶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流玉啊,你那兄弟今年几岁了?满二十了吧?」

  李流玉先是一怔,眨眨眸,跟着才点了点头。「刚满二十。」

  「那好那好,罗家那个阿玉丫头今年十八,这么配起来挺好。」朱大婶自言自语几句,忽地拉住她的手,热心热怀道:「是这样的,我这次其实是受人之托,想过来跟你探个信儿。你也知道这小村适婚的小伙子、大伙子全往城里做生意、学手艺去了,留下的尽是一些大叔、老伯,但你那位兄弟当真不一样啊,长得俊,体格又好,姑娘家见着没有不喜爱的,那罗家跟咱们家又常往来,知道他们家阿玉对你那兄弟有意思,就托我来说个媒。长姊如母啊,你能否去跟你兄弟说说,瞧这事成不成?」

  李流玉再次怔住。

  这些年她随师弟寻找「血鹿胎」,对外多以姊弟相称,来到这个小村,村民们有人问起她和江寒波的关系时,她亦是循用旧例,直接道明他们俩是姊弟。

  如今「小弟」的婚事竟问到她这个「长姊」头上了。

  「嗯……唔……好。我会跟他说的。」喉里尽是涩味,她脸有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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