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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崩!

  细瞇的眸子陡地瞠圆,她车转回身,拔腿往小谷仓狂奔——

  第2章(1)

  风劲骤变!



  风的来向与去向紊乱难测,忽成无形漩涡,在地表上张狂转动。

  陆芳远蓦地勒紧缰绳,座下骏马仍噪动不安地踢踏前蹄。

  要出事了……

  这念头刚一晃过,己察觉到地动,地脉同气连枝、声气相捅的北冥十六峰竟隐隐震动。

  「公子,怎么了?」不知谁问了他一句。

  他内力深厚,五感所应自是较旁人强了十倍、百倍,依凭直觉回首,那古怪感越来直重……真要出事了!



  「和叔,带着大伙儿避开!护好马车,别跟来!」

  「公子?」

  他扯动缰绳,将坐骑调头,随即策马飞驰。

  才一回奔,远到的高峰雪块开始坍落,一块接连一块,伴随震天裂地的施响,雪块滚成团,越滚越大,形成惊人的量,滚落的方向直直朝那座小屋而去!

  能不能救到那个「香得实在」的小姑娘,他没有把握。

  但……他极想、极想救到她。

  她是他目前所能遇见、各方面条住最好的「药器」,爹娘俱亡,只身一人,无所牵挂,最最要紧的是,她年岁又轻……当然,现下的她还不是他所要的模样,但,要是能把她弄到他身边,以他如今已得手之物,绝对能在她身上养出最好的药引子。

  可遇不可求啊……失掉她这一个,何时才能再遇另一个?

  他策马奔驰,当胯下畜牲开始因惊惧而收蹄时,他弃马,全力施展轻身功夫。

  雪团滚落之速越来越快,愈冲到底下,所挟带的雪量愈益惊人!

  他看到崩雪瞬间吞噬掉那间小屋,看到樊香实歪着小身子伏在狂奔的马背上,死命抱住马颈逃命……马匹受到巨大惊吓,她又没上鞍子、没套缰绳,再这么下去她没遭雪活埋,也要被狠狠用下马背摔死。

  果不其然——

  樊香实真觉自个儿小命要没了,她细臂太瘦圈不紧马颈,两腿也夹不牢飞疾震动的马肚,大马突然一个飞跃,把她用脱出去。

  她闭眼惊喘,凭本能抱住脑袋瓜。

  只是在下一瞬,她人没着地,飞在半空时便被托住。

  仿佛是扑讲一团厚厚棉絮当中,托合她身子的那股力全是柔劲,软呼呼的,卸下所有冲撞,她脑袋瓜胡思乱想,不知道为何在这瞬间想起美姑娘身上那件毛茸茸的白狐裘……裹着那件狐裘大概跟她现下一样吧,都这么暖……

  「抱紧,别怕。」

  那声音贴耳叮咛,清清淡淡。

  啊!这人……她认出是谁了!

  扬首欲看,眸子走及瞠开,后脑勺已被稳稳按住。

  她的脸被压贴在男人怀里。

  她听话地抱紧他的腰,尽可能搂紧,因为崩雪追上他们了,无到可躲!

  男人护她滚倒在地,他们不停、不停、不停翻滚,数不清滚了多远距离,直到隆隆声响止息,直到她发胀的耳鼓终子捕捉到心音,那强而有力的跳动声此起彼落,怦怦咚咚,她的,还有他的……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个儿还活着,小小身子被紧紧搂住,她的两条细臂亦紧紧回搂对方腰身。

  光,似有若无。

  她睁眼想用力看清,男子徐雅声嗓在她头顶上响起——

  「摔伤了吗?有没有哪里觉得疼?」

  「没……没、没……」

  她神智仍清楚,舌头却不太灵光,急着答话,答得结结巴巴,不成章法。

  「……没……没伤……陆公子……我……我没伤……」

  「吓着了吧?」绝对带惊吓了。陆芳远抚抚她单薄的背脊。

  他安抚的举措自然而然,不具备什么特别意思的,毕竟这样的动作他曾对师妹殷菱歌做过千百次,此时做来仅是依凭本能顺手而为。

  但是啊但是,樊香实可不这么觉得……她揪着他的衣,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些,那是因为一颗小心肝抖得无比激剧,血液沸腾,热气一波波上冲,腾出皮肤。

  她又想起爹亲了。

  娘去得早,她对娘亲的记忆不深,但是爹……她的阿爹啊,带着她过活,与她相依为命,她总爱动不动赖进爹的怀里,巴着不放,爹的手又厚又大,拍着她的头,抚着她的发、她的背,说些逗她开怀欢笑的话……她喜欢那样笑开,大咧咧、清铃铃地笑,那时的她,无忧亦无虑,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没那么深刻,还没镂刻在她心版上……

  「……你、你怎会折回?」她困难地咽咽唾津。「是回来取那住披风吗?」

  他没答话,在透出冰蓝冷意的幽暗中,她感觉他似乎往袖底摸些什么。

  蓦然间,周遭变亮。

  她一时间怔住,定定瞪着他捏在指间的一块小棱石。

  光是从棱石石心里发出的,那色泽跟雪地里的月光很像。

  她的眸线从棱石慢吞吞移向在咫尺的那张脸,他眼神温和,嘴角淡淡往上。

  「我们被雪埋在底下了。」他说。

  这明明是件糟糕顶的事,两人所到之处至多仅能容他们平躺,此时上下左右、从头顶到足尖皆是冰雪,但他却用闲聊般口吻说着眼前危势,樊香实听着几乎想回他一抹笑。

  「公子怎地析回来了……」不像问话,而是迷惑低喃,她眸子一瞬也不瞬。

  他将棱石塞进她手里。「拿好,别弄丢。」

  她听话抓紧,一收拢五指,发现光源亦被遮掩,只得松松虚握着。

  借着薄光,他双掌开始往上摸索,以指端不断试探冰雪的硬度。

  「那件藏青色披风是我最喜爱的一住,我折回,自然是为了它。还有那两匹骏马,都是珍贵的北冥品种,花了好些心力才驯服,落在你那儿多可惜,当然得把它们带回去。」

  樊香实微微瞠圆双眸。

  她眸子生得已够圆乎了,此时再微瞠,更显得乌溜溜,生动得很。

  他这是说话蒙她呢!

  他是北冥「松涛居」的主子,名号大到如她这种平凡小丫头都听闻过,要回头取一住披风、拉走两匹马,难道还需要他亲自走这一趟吗?他底下那批人手养来干么用的?又不是摆设!

  雪崩完全往她小屋所在处冲来,按理,当时「松涛居」的马队应已在几里之外,如今他却跟她困在这儿,他……他是专程回头救她,却故意那么说,不要她承什么情吗?

  足尖泛寒,冻得她瑟瑟发颤,胸口里倒是灌满暖意。

  她瞅着他俊美温润的侧颜,试过几回才挤出话——

  「真如我阿爹说的那样……乱云横渡,定有乱象……我、我早该提防。」一顿,想了想,又叹道:「可是……唉,头疼啊,真要提防,也不知从哪儿着手。」

  岂料,他竟低低笑出。

  没分神瞧她,他指端继续在雪层上试探,忽而问:「你爹都怎么唤你?叫你丫头?樊妞儿?还是直接喊名宇?」

  她愣住,小嘴略启,被他侧目瞥了一眼之后才回过神。

  「答不出来吗?」他淡声问,似乎对冰雪上的某个点上了心,一直反覆碰触。

  「阿实……」她声如蚊蚋。

  「什么?」

  「阿实。我爹喊我……阿实。」

  闻言,他手边的动作顿了顿,目光仍直视雪层,嘴角轻漫软意。「阿实吗?这小名挺好。」略顿,舒朗眉峰忽而一蹙。「还有……阿实似乎不太会骑马,你爹没教过你吗?」

  她想摇头,稍一动,两边额穴阵阵抽痛,脑子里尽发胀。后脑勺和颈背全贴着雪地,不冻才怪。

  强忍着,尽力把话说清楚。「我家……养不起马的,我……我不会骑马,这理所当然啊……」深吸一口气。「雪团滚下来时,我跑回小谷仓,那窝子鸡没法子救了,但是马……我放掉一匹,骑走另一匹。我也知道骑不好,可是……扑在马背上逃命,总比靠双腿跑来得快吧……只要有一线活命机会,总得努力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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