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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你是答应了?”何掌柜喜出望外。

  “不是的,我……”

  “就这么决定,明日一早,樊家的马车会到这里来接你,载你到天水城。”压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何掌柜立刻跳上马,径自驾马离去。

  “何掌柜!”卜希临傻眼。“这人怎么这样赶鸭子上架?”



  在厨房边的卜拾幸听着,提议道:“姐,你去走走也好,就当是散散心吧。”

  “我?”

  “嗯……姐的眼睛已经肿了好几天,爷爷很担心,你去天水城吧,说不定能遇到七彩哥呀。”

  卜希临垂下长睫笑得苦涩。

  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原来家人一直都看在眼里。

  想了下,她叹口气。就到天水城去走走吧,也顺便告诉樊老板,现在的她,再雕不出任何东西了。



  天水城,悦来酒楼。

  天水城境内由千条溪水横切纵走,形成自然运河景象。由各水闸控制溪水的深度,进而开放吃水程度不同的船只航行。

  一旦时节进入夏季,便可以看见不同大小的船只在不同的水道上悠游徜徉。天水西支的水道上,行驶的通常是吃水较深的楼船,东支行驶的则大都是吃水较浅的柳叶舟。

  而樊家的悦来酒楼,正是沿着东支较浅水脉而建,有不少溪流纵横,坐在酒楼三楼的雅房里,只要临窗便可以看见各色船只装饰得争奇斗艳,在水面上形成斑斓而奢侈的色彩,美不胜收。

  “我说世涛啊……我邀你到酒楼,不是要你在这里赏船景的。”樊入羲走进来,就见好友坐在雅间的窗边,目光落向外头,但心神早不知道飘去哪。

  “不然?”文世涛眼也没抬,淡声问着。

  恢复文大当家的身份,开始与以往没两样的生活,掩覆左边深蓝瞳眸的眼罩再次戴上,更显得他人阴郁晦暗。

  “再怎么样,你都回来几天了,今天你的好妹婿和执秀也来了,你总得去道声谢,在你不在的期间,替你打理文家的事业吧。”樊入羲摇头晃脑地走到他身旁。

  他是文世涛的好友,也是范姜魁的好兄弟,夹在这两个不对盘的人之间,他一直很为难,以为他们会因为执秀的关系而和解,谁知道,他们也只在执秀面前和平相处,私底下还是对对方很有意见。

  “我把执秀嫁给他,他差点把她害死,我都原谅他了,还要我怎样?”他一贯的淡然口吻,表情却比以前还阴郁,像是还活着,但魂魄却逐渐消散。

  樊入羲淡淡地打量他,像在想什么,好一会才试探性地道:“还是,我帮你把卜姑娘找来吧?”

  文世涛蓦地抬眼。“你敢!”

  “怎么了?”刚踏进雅房的文执秀因兄长的低咆声而怔住,不解地来回看着两人。“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见好友要开口,文世涛怒目瞪他。

  收到警告,樊入羲只能乖乖地闭上嘴。

  “大哥。”看着欲言又止的樊入羲,文执秀心里有了底,把托盘上的茶水搁在桌面便走向兄长。“都已经好些天了,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到底是哪户好心人家救了你,好让我有机会去谢谢人家?”

  “不用了,我已经谢过对方了。”

  “那是你谢的,又不是我,不管怎样,我还是要亲自好好地谢谢对方。”她勾起温婉的笑。

  “执秀,”文世涛勉强勾起笑。“对方是隐居人士,不喜欢有人去叨扰。”

  “那为什么樊大哥可以找到你,又将你带回来?”她笑眯眼。“还是你要我问樊大哥就好?”

  “……他忘了。”他沉声低哑的道,双眼满是威胁地看向好友。

  樊入羲也只能屈服于恶势力之下,“呃……是啊,我不太记得正确位置,毕竟凤鸣山谷那里山脉极多,很容易搞混的。”

  文执秀微抿起唇。“好,你们都不说,我就叫我相公去查,就不信查不出来。”话落,她起身就走。

  雅房内突地静默起来,樊入羲看了好友一眼,忍不住叹气。“你这是何必?执秀想要感谢对方,就让她去嘛,而你既然想她就去找她嘛,干么折磨自己?”他看得出来,世涛之所以失魂落魄的,关键就在于卜希临。

  他是不知道卜希临怎么办到的,但他观察过了,只要她在,世涛就会笑,那感觉就像是前些日子,酒楼刚开张时,他请来百戏团,其中有一团掌中戏,那掌中木偶因为掌偶师有了生命。

  在他看来,卜希临就像是那位掌偶师,让世涛开始有血有肉,连表情也丰富起来。

  “你未免管得太宽!”文世涛咬牙低斥。

  如果可以,他不想再听到希临的名字,不想让那名字再扰乱自己。

  他以为自己可以把那些日子磨成回忆,藏在心底深处,在他孤单时慰藉自己,可是他错了。回忆一旦出笼,根本慰藉不了,还缠起相思,扯着他的魂魄想寻找她。

  他好想她……好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可是,不能,只怕见到她,他再也不愿放开她。

  更怕的是,也许有一天,她会在他怀里失去呼吸……与其如此,他宁可抱着回忆磨得自己伤痕累累。

  “对,我向来管得很宽,还很想充当喜鹊,搭起鹊桥,让牛郎织女见上一面!”像是和他杠上,樊入羲见他哪儿疼偏往哪儿戳。

  七夕那晚,他早在卜家外等候,亲眼看见他朝卜希临笑得万般艰涩,那么疼惜难以割舍。

  “就凭你!”

  “对,就凭我!”

  察觉他份外认真,文世涛眯眼警告,“入羲,别告诉我,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不好意思呐,我这个人向来是明人不干暗事,想做什么我一定会先告诉你。”抽出腰间的折扇,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扬着。

  见状,文世涛微松口气。“我警告你,别胡乱干预我的事,我和她之间……是绝无可能的。”

  “要是真绝无可能,你又何必动用关系找来玉化膏,还托我差人转交给她?”

  文世涛沉默不语。

  “要是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又何必为她做这么多?”

  “你明知道我不能……”他沉痛地闭了闭眼。

  “好!咱们就来谈这件事。”樊入羲突地收起折扇,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咱们说执秀好了,她因你而伤,身有残疾,这事你从没说过,所以我也无从得知,但执秀在我眼里,跟个寻常人没两样。”

  “那是她为了不让我内疚。”

  “对,我也这么认为,毕竟执秀是个贴心的女孩,但是她身上所有的病症都痊愈了。”说到这里,他轻转着扇柄。“好,就算你的异瞳真是灾厄,但执秀痊愈了,你不认为这也代表你身上的诅咒已经不见了?”

  文世涛撇唇冷笑,“你知不知道希临差点死在那姓朱的混蛋手中?”

  “我知道,所以那个姓朱的被我整得已经走投无路,这辈子是注定要当乞丐了。”樊入羲不以为意地扬起眉。“但是,这又与你何关?卜姑娘和那姓朱的早就相识,他们之间的事并不是因为你出现才发生,甚至说不定要是你没出现,卜姑娘早就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那只是你的推测。”文世涛冷声打断他。“你不会懂得我的恐惧……入羲,你永远都不会懂。”

  那种根深柢固的恐惧,经年累月的惊惶,就算有人告诉他,他已不再带厄,他也无法相信。

  “那么,你去问问,看卜姑娘懂不懂。”

  文世涛闻言一愣,缓缓看向他,瞧见他一弹指,雅房的门被推开,长廊的尽头,卜希临就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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