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霁看着她,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在床铺上自己玩的猫突然喵的一聋,他猛然想起她刚刚对猫的态度。真是的,差点忘了这女生吃软不吃硬,用“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所以你要负责!”的态度当然不是不行,只是她恐怕会不甘愿,而一旦她不甘愿,他想要她帮忙的事情大概也就不会成。
好,可怜的眼神……贺天霁很努力的回想小时候想出去玩,却被爷爷规定的书法课程困住的心情…… 刚才她教训猫时,那只猫咪是怎么做的?
磨蹭,示好,喵喵两声。
所以他得师法小猫,退一步、退两步、退三步,然后他就可以大步前进,畅行无阻——退让是门大学问,他从小被爷爷教得擅长步步逼近,导致不太懂得退让的艺术。
总之,重点是一切都是他不好。
“刚才没顾虑到你的立场,对不起。”
正在脑中思考要怎么合理的拒绝的程可凉闻言,“咦”的一声。
他态度也转变得太迅速了。
“我只是单纯的需要一个地方让我休息一下,慢慢整理思绪,好想起一些事情,可是,我光想到自己,却没有去想过这种要求对你来说多么麻烦。”贺天霁刻意放低声音,“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呃……
“我怎么可以只顾虑自己,没去管你的感受呢?虽然说我现在失去部分记忆是被打到的关系,但我想那也不是你愿意的。”
程可凉僵硬的点了点头。
奇怪,她记得他刚刚看她的时候眼睛还炯炯有神啊,怎么突然间眼睛好像蒙上一层水,好像当年宝石蹲在社区角落对她喵喵叫的神情?啊啊啊啊,不要那样看她啦,她对无助的小东西最没有办法了。
“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急着出门对吧?”
“嗯,我现在还是大学生,十点有课。”
“那我还是先离开,你准备好之后快点去上课,不要耽误了。”
“那你呢?”
“就算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住哪,但基本常识还是在的。”男人特别强调了这三句话,“又不是才几岁的小朋友,会有办法的。”
“可你刚刚说不太方便曝光……”
“比起曝光,我更不喜欢有人因为我感到困扰,更正确的说,我不想给别人造成麻烦。”男人笑了笑,“也许出去走一走,就想起什么了也说不定,总之,你不用担心。”
“然后你就同意他留下来了?”
“嗯。”
“所以他现在一个人在你家?”
“还有宝石。”
“宝石不算人好吗?那家伙只会吃跟睡。”美琪激动了,“你真的是,吼,我该怎么说你呢?”
程可凉抱头哀嚎,“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她说出“如果你不介意地方太小的话,还是先留在这里吧”时,内心就想说,糟糕,她完蛋了,她那该死的“无法放下”症状又发作了。去年捡了宝石,今年捡了失忆男。
“这件事情你没让别人知道吧?”
“当然没有。”这么白痴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而且事实上,她跟班上的同学也不是太熟。
比较熟的都是有合作过报告的同学,至于其他人,老实说,她还真有好几个叫不出名字的。
像有次她在逛唱片行,突然有个男生走过来跟她说:“程可凉,没想到你也喜欢听音乐!”当她还在疑惑这人是谁的时候,那男生又说:“我有一个音乐论坛, 回去丢网址给你,有空可以上来看看。”她基于礼貌笑了笑,但始终搞不清楚他是哪位?回去收到mail,看到名字才知道是自己的同学——说来还得感谢点名狂魔老师,每节必点,不然她可能连看到名字都认不出来。
她最熟的是美琪,报告搭档。
两人都是好学生,合作的报告每每拿到高分,因此从大一到现在都是铁一般的完美组合。
美琪刚开始不是很喜欢她,总觉得她不太合群,独来独往的,有什么聚会都不参加,再有意义的活动也无法打动她,MSN好像有事情才会出现一下,也没听见她跟谁聊天,通常是档案传完就挂忙碌,不再浮出。直到后来,有一份作业老师要求“合作”,二至四人一组,美琪那天没到,等隔日到校时,已经被分配给她这个不太喜欢的独行侠了。
虽然有点排斥,可作业还是要作,当两人开始分工时,美琪就发现了,怪人程可凉是个好伙伴。
认真、负责、不会推卸责任,当两人说好要趁哪个空堂讨论时,她程可凉永远准备充足——美琪之前跟懒人同组过,深深知道,像她这种报告组员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
而她大概也有同感,那一次后,她们就成了系上有名的报告双胞胎,没人可以拆散她们,她们偶尔会收容一些懒人,但是绝对不会分开。
然后有一天,当美琪发现自己居然跟她一起去参观英国留学展时,才赫然发现,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好朋友吗?她们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好朋友,而且人生目标还一致——留学英国。
“可凉,你养了宝石那只猪,现在又要养一个失忆男,你……”
“钱的事情我倒不担心啦,他居然记得银行的帐号跟密码,已经先转了一笔钱给我了,说要跟我分摊房租水电。”程可凉没说的部分是,失忆男是转了很大一笔钱到她的户头,而且除了房租水电外,他也已经在某间百货订好一些包含衣服在内的日常用品,请她帮忙去付款。
虽然总觉得有那么一点怪,但又说不上来,原因大概是他为什么会记得十几位数的银行帐号,却不记得只有三位数字的门牌,以及跟了自己二十几年的名字?
啊,她可爱的小窝,让她不管多累都可以放松的小窝,现在住进了一个陌生人,还是个男人,还……唉。
第3章(1)
同居生涯没有贺天霁想的难适应,除了程可凉真的没什么脾气之外,主要还是因为她在家的时间太少。
她白天要上课,晚上要打工,回到家时往往已经十一点,梳洗过后看点书,再跟那只叫做宝石的猫玩一会,就差不多要睡觉了。
每天每天,她都会问他,“你今天有没有想起什么?”
面对她满怀期望的目光,他有时候会说有,但绝大部分还是说没有——他还得在这里窝上一阵子,不能这么快恢复记忆。
这几日,他转了一笔钱到她户头,除了请她帮忙买各种生活必需品以及书籍之外,最重要的是笔记型电脑以及智慧型手机的到来。
他写了mail给德国的论文指导教授,说家里有点事情,暂时不方便回去,但是论文他还是会持续进行。教授对他这位求学态度极佳的得意门生自然宽容无比,很快的就回信说没问题,论文上有什么瓶颈,还是可以mail给他讨论一下。
然后他请程可凉提领一些现金给他,于是,他贺天霁在回台湾的第六天,终于
可以很自由的出去走走了。
喔耶!
“一杯咖啡。”
“请问要糖吗?”
“不用,我还要一份报纸。”
“好的,一共六十五元。”
贺天霁从程可凉给他的小零钱包中拿出两个五十元硬币。
“您的咖啡,还有发票,谢谢。”
拿着咖啡跟报纸,在便利商店的座位坐下,男人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他终于可以自己付钱买东西了,他上一次做这件事情是在德国机场,付钱给计程车司机的时候,他当时怎么样也想不到才过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他就落入一块钱都拿不出来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