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终于能确定了……果然是的……明织的唇果然跟他的人一样温润。
她的心脏猛烈跳动着,眼睫轻轻颤着,等不到他推开他,却等到自己的泪水滑落。
她在两人贴触的唇瓣中,尝到自己苦涩的泪水。
直至此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有这么害怕,怕到手脚都发软了。
她是多害怕他会厌恶她这副……有残缺的身体。
她怕到甚至不敢承认,自己深深地爱着他很久很久了,却只能一味地欺骗自己,他们之间只是友情而已。
但有谁会为了一段友情,心底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男人?
有谁会为了修补一段受创的友情,耗费十几个年头仍不放弃?
她的爱满到整颗心都涨痛了,心脏就像快被倏地上涌的感情撑破了一样,那些满溢出来的感情无处宣泄,最终,化成一颗颗的泪珠泉涌而出。
她只是只任性的胆小鬼,只会用骄傲的外表来武装自己深层的自卑。
她感激杨明织没有推开她。
会不会是自己太突然的举动吓到他了?他一动也不动的,只是任由她贴着他的唇,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没关系,这样就够了,只要他没厌恶地推开她就够了。
她湿润的唇终于离开他的,很羞愧地低下头,把脸埋进他的胸口里,两只手揪着他的西装外套,紧紧的。
明知道她应该要赶快退开,不要再放任自己出糗,可她就是做不到。
一直以来,她渴盼能靠他这么近,此刻就让她再任性一下吧……
半晌……
杨明织的沉默,在办公室中弥漫出一种深沉难测的氛围,陷入一阵冗长到让人局促的静谧。
她紧张得快不能呼吸了。
良久后,她的头顶上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别再哭了。”
“我……才没有哭,是你看错了。”她用浓浓的鼻音,坚持嘴硬的原则。
杨明织无奈地摇摇头,终于有了动静。
他伸出手,动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算了,不长大也无所谓,只要别对别人也这样就好了。”
他低下头来,睇视着陈昭洁的头顶心,唇角缓慢地拉开一个弯弧,清浅地无声笑了出来。
所以,他的猎物,终于上勾了吗?
上班时间,交通巅峰时刻。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骑着脚踏车,穿梭在车速极快的车阵中。
这样的景象,险象环生得让令人不得不替老太太捏一把冷汗。
大概是菜篮上的东西塞得太满了,脚踏车骑过一处不太平整的路面,就见老太太菜篮上的橘子忽地从那没绑好的塑胶袋中滚落出来。
许是反射性的动作,老太太忘了自己正在骑脚踏车,她见状立刻伸手往前一抓,结果不仅没抓到橘子,还因此失去了平衡,连人带车失控地往旁边倒去。
橘子散落一地,有些滚入车阵中,被呼啸而过的车子辗过,榨了一地的橘子汁。
还好老太太倒下来的方向是靠近人行道这边,暂时没有危险性。但那也可能只是暂时而已,毕竟,此时正在车水马龙的交通尖峰时刻……
不断行驶而过的骑士,可能一时半刻没能反应过来,也可能大家赶着上班,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人停下来帮忙。
杨明织看到这一幕,毫不迟疑地快速走过去,先扶起老太太后,穿着一身高级订制西装服的他,穿梭在车阵中,迅速拾起散落一地的橘子。
这些橘子当然不重要,主要是担心机车骑士会为了要闪避橘子而发生意外,那样的景象可一点都不美观。
“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杨明织一边将橘子安放在菜篮上,一边礼貌地关怀询问。
“没事、没事,谢谢……谢谢,你这个年轻人真是善良……”老太太忙不迭地连声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杨明织给老太太一个温润的笑容,在老太太不断夸赞他善良的言词中,道别离开。
第6章(2)
一种浓浓的滑稽感,漫过杨明织的心间。
善良?
听到这个夸赞词,他的心里着实感到一阵有趣又荒谬。
人们到底是怎么去定义一个人善不善良?
有善心的人,不一定会做善事;而做善事的人,不一定有善心。
只要别做出让人感到伤心的事,就是一个高贵的人。
是的,他认同爷爷以前常常说的这句话,前提是,他自己也不能伤心。
会去帮忙,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到意外在他眼前发生,而因此让自己感到伤心内疚而已。他会这么做,只是不想让自己不舒服。
所谓的善良,其实是这种自私的心态促成的而已。
他如果真的善良,又怎么会利用大少爷对他的信任,在他的公司里搞五鬼搬运,甚至还设计了大少爷?
他如果真的善良,又怎么会利用陈昭洁对他的迷恋,把她耍得团团转?
当一个身份低贱的卑鄙小人,势必要得到一位曾经因为被他戳破骄傲自尊而遗弃他的高贵公主,他该怎么做呢?
但在这之前,他要如何成为公主心目中无法磨灭的存在?
他又要如何知道,公主是否还记得当年那只无意中得知她秘密的青蛙?
她是不是会像当年那样,为了那个秘密而羞愧得假装忘了他?
又或者是,多年后的今天,她会想见他多过于羞愧?
或是?
有太多的不确定,他必须先搞懂。
于是,在陈昭洁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有了那一场他设计大少爷被记者偷拍的戏码。
是他设计的没错,并且保证会上遍所有的媒体,让公主看见。
当在宴会看到公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赢了一半。
当公主用不容错认的恋慕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也知道,他要得到她,唾手可得。
当晚的她,美丽得不可方物,光彩夺目得令他对其他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爱慕目光,感到有些生气且坐立难安。
长久以来的思念,让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差点就把持不住地拥她入怀。
还好他忍住了,他也非得忍住不可,因为他知道公主对她身体的自卑,如同他知道他对自己身份的厌恶。
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
之于她,他简直是机关算尽。
吴妈?他掌控公主的一切,又怎么会不识得吴妈这号人物呢?
那一天,他是故意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字,让吴妈认出他来,成功得以进去公主的家;就算那天她没有忘记她的手机,他同样能找出千千万万个理由登堂入室。
他利用公事的借口和套了不少交情,从她的秘书心怡那里,打探出她每一场该死的约会。
哪一次不是费尽他的心思?
他隐忍着,让她去那家使用劣质咖啡豆的咖啡厅跟男人喝咖啡,足足忍了六次。
终于在那一次,她和那个太优秀的金控小开见面时,他的不满和不安达到了最高点。
因为那个太优秀的男人,让他感到自惭形秽。
他承认,那一天他是失控了,并且无法克制地冲进去,刻意演出了一场赠送贴身衣物的戏码。
他知道那次自己做得有些过火了,可他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任何人都会有被逼急的时候,而他也实在忍得够久了。
他总是这样计算衡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她身边呈现出一种既不太遥远,又不容忽视的实质存在。
为何要如此踌躇不前?
那是因为……
他很贪心。
那是因为……
他要的是,公主步下高高在上的殿堂,主动朝他走来。
他要的是,公主对他死心塌地、毫无质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