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维持着蹲茅坑姿势,一点一点蹭到桌边,双手托腮,非常小人阴谋论地开口。“你那么怕我和你的亲人接触,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怕他们泄了你的底吗?”
“……”他手一顿。“我能有什么秘密?”
“很多啊,例如过往情史那一类的,怕我知道有多少女人缠着你不放。”
“我又不帅,家底也不丰厚——”至少外表看不出来。“谁会缠着我不放?”
谁说的?!
“我就会!”她本能反驳。
柔和的眸光软化了过于刚强的面容,他低道:“欢迎。”
“喂——”他在规避问题喔。
“没有别人,乐乐。我只有你。”
怪了,明明是同一款不苟言笑的面容、一样的嗓音,也不过略略低沈沙哑了点,怎么会……听得筋骨一阵酥麻?
他说——我只有你。
这句话,就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甜蜜发酵。
明明应该很悲惨的时刻,她打拚了这么多年全化为乌有,还负债数百万,怎么可以直涌出一股想笑的幸福感?她疯了不成?
杨伯韩拉起她,抱坐在腿上。“别担心,你一点都不穷。”
她低头,见掌心被放入一本存折。
平时虽然挂在嘴边开玩笑,却没想到他真的会这么做。
她眼眶一热。要在以前,她第一反应会是摊开存折数数里头有几位数,以前穷怕了,她曾立誓,未来如果要嫁,绝不嫁比她穷的男人,可是现在——别说上亿身家,就算他真的比她穷,她都认了。
她没有料到,自己这辈子会如此地爱一个人。
手中沈甸甸捧着的是他的心意,用行动表示和她甘苦与其的心意……她转身,双臂攀上他肩头,在他耳边低低道出请求……
极轻、极浅,却不容错认。
他收紧手劲,将她搂得密密实实,毫不犹豫地应允。“好。”
他会让她,永不后悔今天说了这句话——
“娶我……”
由于爆炸原因仍在调查,警方要求保留原貌,因此这般时间董允乐仍是暂住对面的男友家。他留了一半的衣橱、一半的鞋柜、一半的卫浴空间、一半的床位……屋子里每一个地方,她都拥有一半的空间。
这期间,警方勘验现场,她曾回去过一次。以厨房为中心点,房子几已半毁,焦黑的墙、满目疮痍的客厅、塌陷的天花板、瓦砾土石遍布……看见她精心布置的温罄小窝变成这样,眼泪差一点又要夺眶而出。
之后没几天,店里要举办一年一度的员工旅游,可携伴参加,她想了想,出去玩玩,转换一下心情也好,便邀了杨伯韩一道参加。
那是两天一夜的溪头行,白天吸收森林芬多精,晚上夜宿小木屋。
她被拉去女人堆里当长舌妇,杨伯韩大方放人,唯一的但书是:“去吧,但是严禁再玩真心话大冒险,在路上随便找男人告白。”
而他,就留在男人堆里喝喝啤酒、打打牌,大家聊啊聊的,不知怎地,就扯到董允乐最近爆衰的运气。
“对呀,又是扭伤脚、又是差点被车撞,真的该找时间到庙里过过运了。”
正要抽牌的杨伯韩顿了下,抬眼问:“什么时候的事?”她没有告诉他。
店长大略思索了下。“就大概半个月前啊,她脚上不是包了一团,我还让她早一个小时下班,去看中医。”
“她只说不小心扭到。”他蹙起眉头。
“严格来说也没错啦,差点被掉下来的花盆砸到,她为了闪避而不小心扭到脚。”
“两者原则上差很多。”她未免轻描淡写过头了。
“她不就那个性子吗?”反正扭都扭到了,也不会唉唉叹叹抱怨自己多倒霉。
“我们都知道你很宝贝她啦,事情都过去很久了,不用这样。”仓管组长打趣道。
“不,不是的……”以他办了数年刑事案件的敏锐直觉,他不认为只是纯粹意外那么简单。
爆炸案后,警方去她家实地勘验,初步推测是瓦斯外泄,现场采集到一枚烟蒂,因而询问过他们。
她不抽烟,而他本来就没有烟瘾,只不过偶尔无聊或思考时会可有可无地抽上几根,和她在一起,他不曾让她吸过二手烟。
那么,那枚烟蒂又是怎么来的?
第一回,他没有多心。
但若再加上被车撞……高空砸落的花瓶……哪来这么多意外?
侦办过那么多起的命案,他深知许多的遗憾就是因为大意而发生,而他这辈子最不愿接受的,就是失去她。
他开始回想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再细微的部分都不愿错过,宁可自己多心,也不能轻忽。他甚至想起那件陈尸地板的破碎衣物……
他不由得寒毛倒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告诉他——事情不寻常!
他迅速抓起手机,拨打她的号码。
钤声在他右手边响起。
她将随身的包包留在他这里!
男人们对看了一眼,发现他神色有异。“怎么了吗?”
“乐乐——不能落单,可能会出事!”
“不然……打宁夜的电话好了。”她们在一起。临江低头拨电话,想交代女友看好乐乐,等他们过去。
结果,说没几句,临江便挂了手机,抬头看过来的眼神,杨伯韩立即察觉不对劲。
“如何?”
“她说……乐乐一个小时前就回来找你了……”
他脸色一变,跳下床榻,二话不说往外冲。
第9章(1)
乐乐失踪了!
他们在第一时间报警,当地警察也不轻忽,派出大批警力以山间小木屋为中心,展开地毯式搜索。
然而,一夜过去了,全都一无所获,她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杨伯韩心急如焚,愈是想厘洁头绪,愈是茫无方向。
他完全想不通,她那样的性情,见了谁都是笑脸迎人,想得罪人也不容易,生活圈单纯,也不会与谁有利益上的冲突,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多大的仇恨,非得置她于死地不可?
他愈是深入去想,愈是胆战心惊,一次又一次的致命危机,几度与死亡擦身而过,她得有多大的福气,才能避开那样的死劫?
他闭了下眼,牢牢握紧双拳。
他从不信鬼神,但乐乐说她看得见,如果这世上真存在着那样的无形力量……请护她平安,平平安安地等他找到她……
这是哪里?!触目所及是一片黑,董允乐动了动酸麻的手脚,发现分毫也移动不得,这才意识到目前的处境。
怎么回事?她被绑架了吗?拜托,是哪个功课没做足的蠢蛋?要掳人勒赎也挑错对象了吧?她搞不好比他们还穷咧!
喔,不,杨伯韩有钱。
所以现在是要绑她来勒索他吗?
原来她也能这么有价值。她忍不住苦中作乐地想。
她开始静下心来打量目前情势。
眼睛蒙着黑布,手脚被捆绑固定在床上……这绑匪还算有良心,床和枕头还算柔软舒适……但……身体接触到冷空气的面积及身体与布料的摩擦感告诉她,她是未着寸缕……
恐惧这才涌上心头。难道对方不只要钱,还打算——
她打住思绪,命令自己不许再往下想。处境愈是糟糕,就愈是要冷静,设法自保,才有机会脱身。
既然看不到,她便努力用感官来搜集信息。她偏头轻嗅,这枕间的味道……是杨伯韩惯用的茶树洗发精。
巧合吧?哪来的笨蛋绑匪敢这么大胆,绑人绑到苦主家来了……
可,这肌肤摩擦床单的触觉……还有床垫的软硬度,都在在证实了她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