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朝一日,她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完全做到对他的「无动于衷」!
「对,就是这样,」她喃喃自语,「一定没问题的。」
公车到站,她下了车,脚步慢吞吞的,若有所思地往老洋房方向走。
「兰齐,你回来了?」贝念品站在铸铁大门前,脸上微带焦急之色的张望着,在看到她时,不禁松了一口气。「你还好吗?」
「我很好,」她有一丝疑惑,「怎么了?」
「我……对不起!」贝念品满脸愧疚,紧握着她的手道:「我不应该没有问过你,就擅自告诉那位项先生你到美术馆去——」
「没的事。」她一怔,随即笑了,安慰道:「这一点都不会给我带来困扰,真的。」
贝念品凝视着她,温桑地问:「兰齐,项先生就是那个『他』吧?」
她点点头。
「他看起来非常关心你,而且我感觉得出来,他比他知道的还要在乎你。」贝念品说出自己观察到的。
「项康一向是个说服力十足的男人,你知道他最大的杀伤力是什么吗?就是当他看着一个人的时侯,会让对方完全相信他眼底有自己。」
「兰齐……」贝念品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一声。「我希望你快乐,也希望你不会错失幸福。」
「如果那份幸福真的属予我的话。」陈兰齐露出苦笑。
贝念品脸上掩不住一抹惑伤。「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
「我从没在我丈夫脸上看过,像项先生那样紧张、在意的神情……」
她低垂的睫毛轻颤。「哪怕只有一秒钟也好。」
陈兰齐心下一紧,不禁揽住她的肩,安慰道:「会的。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明白你对他有多重要的。」
「我已经没有等待的力气了。」贝念品笑容如风中凋零的落叶。
陈兰齐无言以对,眼底流露出一抹心疼之色。
为什么在爱情和婚姻里,注定受伤的都是这些好女孩?
她们究竟是太爱对方,所以就忘了爱自己?
还是倾尽全力去爱人,是她们唯一所知的爱情?
第8章(1)
夜晚的台北,华丽如繁星铺地。
结束认诊的项康,驱车赶到了信义区一家法国餐厅,坐进靠窗边,能将美丽璀灿夜景尽收眼底的vip座位。
他望着窗外景致,沉默不语。
官香华一贯姗姗来迟。
「下次别让人家自己开车出门,这显得我好像很没行情似的。」她一坐下便娇嗔道,「还有,我那些姐妹淘说你每次都不愿意参加我们的聚会,你肯定是不够爱我。」
「对不起。」项康眸光复杂地直视着她,「先点些东西吧。」
「这么晚了吃消夜会胖的。」官香华对着菜单微皱眉,「我要一杯玫瑰茶就好。」
「麻烦你,玫瑰茶。」他对侍者微微一笑,「请给我海鲜浓汤和热咖啡,谢谢。」
「好的,请稍候。」
待侍者离开后,官香华再也忍不住讽刺道:「怎么?终于想起我了?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你的病人。」
「香华,我想谈谈关于我们的事。」
「如果你是要跟我谈婚事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经过了你这几个月的冷落,我已经在慎重考虑不嫁给你了。」她哼了一声,「我不是可以让你高兴就摸摸头,不高兴就晾在一旁的那种毫无存在感的女人。」
「我知道。」他眸光深沉而感慨地盯着她,有一丝艰难地开口,「香华,我很抱歉……」
官香华这时对感觉到情况不太对劲,满心的不满收敛许多。「其实我也不是真的生你气,只要你承认错了,并跟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为了工作冷落我,我就原谅你。我还是会勉强答应你的求婚的。」
「让事情演变到今天这样的局面,是我的错。」他凝视着她,「但是我不能跟你结婚。」
官香华愣住,旋即倒抽了一口气,几乎抑不住尖叫的冲动。「你——你在说什么鬼话?」
送餐来的侍者微微后退了一步,赶紧把东西放好,火速离开。
海鲜浓汤很香,玫瑰茶很香,咖啡也很香,却没人有胃口了。
「香华,你真的很美,谈吐优雅落落大方,又有女性的娇媚,我曾经以为你就是最适合我的女人,我也一直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他的噪音低沉沙哑,「但是,我错了。」
「别、别开玩笑了。」官香华脸色苍白,整个人登时慌了。「我当然是最适合你的对象……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我又有哪点配不上你了?」
「你很好,我们之间也没有谁配不配得上谁的问题。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当初喜欢的是一切外在条件都符合我理想的你,但,这就是真正的爱情吗?」项康的眼神有一丝迷惘和惆怅。「光凭这一点就选择走入婚姻、共度一生,真的就够了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官香华面色阴沉,声音有些颤抖,「我们两个就是最适合彼此的人,我们社会背景相同,也在同一个社交圈,无论是外貌还是内在,都搭配得天衣无缝……我们是最完美的一对。」
「你曾试过用手而不用刀叉餐盘吃披萨吗?」他突然问。
官香华一愣,娇眉不满地高高挑起。「你在说什么——」
「刚出炉的披萨,撒了双倍起司,和番茄酱融成一团,用手拿起来送进嘴里时,又热又糊又香软,起司奔流四溢……」项康那双黑眸因回忆而越发深邃迷蒙,嘴角噙着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会沾得嘴巴、手指到处都是,很粗鲁,一点也不整洁卫生,可是就是觉得无比的对味、满足,好像一切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官香华瞪着他。
「我念书时念的是资优班,然后出国留学,回国后进入大医院服务,我的工作,我的人生,一直以来都充满理智、效率,永远都要超越在众人之前。」
「那就是你让我最欣赏的优点之一。」官香华迫不及待接口,「你永远那么优秀、那么有才华,什么事到你手里都可以顺利解决,而且我有信心,你会是台湾医学史上第一个最年轻的院长——」
「也许有一天,我的确会坐上那个位置,但那是我的人生计划之一,却不是我人生的全部。」他思索地道:「有的时候,生活中除了严谨精密的计算之外,偶尔也该像用手拿披萨、吃得恣意痛快的那样自在舒服……这些年来,我终于慢慢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官香华瞪着他良久,最后毫不掩饰愤怒和嘲讽地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不愿意跟我结婚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
他抬起头,微带不解的看着她。
「陈、兰、齐。」官香华语若寒霜,一个字一个字自齿间迸出。
他一震。
「她就是你那片乱七八糟的披萨,还是个该死的幽灵,永远阴魂不散地卡在我们中间,不管你想什么、做什么、说什么,都跟她有关,都有她的影子在。」官香华咬牙切齿的说着,握着杯耳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如果你们两个早就搞在一起了,就不该拿我当白痴耍!」
项康脑中一片空白,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和无措。
「对不起, 我并没有耍弄你的意思。」他终于开口。「对于陈兰齐……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他的一切都脱离了他长久以来一贯的认知,去到了一个他全然陌生却又不由自主牵挂惦记的奇幻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