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萨……还够吃吗?要不要我再去买点卤味回来?」项康像触电般猛地放开她,俊脸涨红,结结巴巴地顾左右而言他。「咳,还是……你比较想出去吃?」
陈兰齐脸色有些苍白,心底涌现前所未有的失望之情,却还是习惯性顺从地配合他,勉强挤出一抹笑。「披萨够吃,你要不要再来一杯咖啡?」
「麻烦你。」他火速把杯子递过去,却没有看她。
她背对着他,在心中数了三十秒,才重新打起精神,让笑容恢复得自然许多。
「喏,你的咖啡。」
「谢谢。」
她坐下来,又拿起第三片披萨,试着轻描淡写地道:「香华今晚一定很替你高兴吧?」
一提起女友,项康又沉默了半晌。
「香华就不明白我今晚为什么不能尽兴地享受我的成功和荣耀。」他摇了摇头。
陈兰齐无言。因为总不能在此刻「落井下石」的指出,这就是他们俩价值观的不同之处吧?
官香华心肠不坏,她有她的优点,有她的落落大方和优雅出色,但或许一向站在高处久了,也就太习惯不食人间烟火。
但,只要他喜欢,也就没什么对或错。
她惆怅地瞥了项康一眼,心里浮现一抹苦涩。
半晌后,看他仍然直瞅着自己,好像想从她口中得到答案一样,陈兰齐只得勉强安慰他。
「她是替你高兴,所以无法接受你的不高兴。」
「也许吧。」他一脸怀疑。
「无论如何,最后大家都没事,今天还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她嫣然一笑,鼓舞打气道:「走吧,我请你去小酒馆喝酒,灌醉了就睡,睡醒就好了。安啦,万事有我。」
饶是心绪不佳,项康还是被她逗笑了。
原本有些凝滞尴尬的气氛瞬间冰销瓦解,再度显得轻松自在许多。
「认识你二十年,还不知道你原来是个酒鬼。」
「我这叫舍命陪君子。」
他笑了,不禁豪性大发,「好!那我们今晚就不醉不归!」
「等等,你明天有门诊吗?有手术吗?」她突然想到,不安地问。
「我明天休假。」他顽皮地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你放心,说不定两罐啤酒就把你摆平了,我还可以准时十二点送你回家睡觉哩。」
「我又不是仙度瑞拉。」她的心跳快了一拍,不着痕迹的往后闪。
「你不想当仙度瑞拉吗?」项康饶富兴味地瞅着她。
「想,当然想,不过时代变了,我们早晚也得学会自己打电话叫车。要是骑白马的王子不来,小黄就是我们的南瓜车。」真是感伤啊!
「怎么讲得这么悲情?」他忍不住又笑了。有那么惨吗?
「你不懂啦!」陈兰齐叹了一口气,似真似假地道:「这是一部活生生的现代女性挣扎求生记啊。」
「我们刚刚不是在说童话故事吗?」
「对喔,怎么讲着讲着就变成江湖血泪史了?」她摇摇头,起身去拿了件外套和小钱包。「走吧,你锁门。」
「为什么是我?」他好笑的问。
「不要哀怨。」她趁机巴了犹坐在地上的他后脑一记。「我可是要请你喝酒的人耶!」
「好你个陈兰齐,竟然敢老虎头上拔毛——」项康故作恼怒,笑着追了上去。
「啊啊啊——」她赶紧逃命。
一瞬间,他们两个像是回到了打打闹闹的小学生时代,幼稚得你抓我一把、我捏你一记,玩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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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啤酒下肚,陈兰齐就开始大舌头了。
「喂!项阿康……」她一手勾着他的颈项,一手拿着洋芋片。「我考考你,一片洋车片有几大卡热量啊?」
「约十一大卡。」项康啼笑皆非,却还是处变不惊。
「……真不愧是医生。」她叹了口气,把洋芋片扔进嘴里吃掉,因为觉得咸,又灌了两大口冰凉的啤酒。
「你喝太多了。」他忍不住把绿色酒瓶抢过来,对酒保道:「麻烦给她一杯柳橙汁。」
「你不要搞笑了,来酒馆喝什么柳橙汁?」陈兰齐又抢回来,横眉竖目瞪着他。「我又没有喝醉,放心,就算醉了我也不会吐得你的宾士到处都是,我会搭我的南瓜车。」
「今晚藉酒浇愁的人应该是我吧?」他没好气的回了句,又把酒瓶抓过来,递给酒保。「倒掉!」
「嘿——」她大声抗议。
「不准反对。」他把那盆零食全推给她。「吃你的洋芋片!」
「项阿康,我最近常常觉得胸闷,」她愀然不乐地喀啦喀啦咬着洋芋片,「我想我应该也被传染……得了心脏病吧?」
「心脏病不会传染。」他失笑。
「谁说的?」她对他皱眉头,脸上表情很是阴郁。「明明就会……不然我心脏这边怎么会觉得越来越难受?」
项康的笑意刹那间消失,怔怔地注视着她。
「有时候也觉得好辛苦……」她打了个小小的酒嗝,一手托支着下巴,喃喃自语,「为什么活着会变得这么累呢?」
「陈兰齐,我不准你胡思乱想!」他听得心惊胆战,脸色都变了。
第4章(2)
「我知道啊,」她疲倦地改趴在吧台上,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那杯柳橙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描绘着杯座。「我从来就不敢胡乱奢望什么,你放心,你是很安全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心一痛,声音有些沙哑。
「我明白,完全明白。」陈兰齐侧过头去,眼神怅然又温柔地望着他。「你知道吗?听说世上有一种珍贵稀有的紫色水仙花,当花开的时候,幽香沁人肺腑,绽放的香气能够给守护它的人带来幸福。」
「紫色的水仙花?」他凝视着她清秀却苍白的脸蛋,胸口不禁绞拧疼楚了起来。
难道心脏病真的会传染……
「如果真的有这种花就好了,那么……」她轻轻叹了口气,伏在吧台上,声音低微,然后就睡着了。
虽然她的声音细小若蚊,项康还是听清楚了,眼底浮现一抹疼惜。
如果真的有这种花就好了,那么,也许有人就会愿意爱我了……
才喝了一瓶又两口的啤酒就严重宿醉得脑袋活像被老虎钳夹住,陈兰齐在睡醒的那一刹那,还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头摘掉。
她申吟着慢慢翻身下床,幸亏床垫距离地面很近,否则扛着像胀成了两倍大的头,难保不会一个重心不稳又摔得脑震荡,然后举步艰难地蹭进浴室里「大解放」。
正当她一边捧着像是随时要掉下来的沉重脑袋,一边勉强刷牙的当儿,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只得匆匆漱口,胡乱擦了脸,小心翼翼地踩着虚浮的脚步,到桌边接起了手机。
「喂?」她气若游丝。
「兰齐,天大好消息!」如姊快乐地大喊。
她脑袋痛得瑟缩了下,把手机拿离耳朵远一点。「真的吗?有什么好消息?」
「你的『影子公主』不是去法兰克福参展吗?德国一间童书出版社已经买下版权,要翻译成德文版发行哦!」
「真、真的吗?!」陈兰齐惊喜得心脏几乎停了。
简直……简直像在作梦一样。
不,也许这本来就是梦境,她只是以为自己醒着,但其实她是睡着了,而且还大作美梦……陈兰齐用力捏了一下自己大腿,随即痛得差点喊出来。
不是梦,是真的!
「老板刚刚从德国传回来的好消息,怎么会有假?」如姊笑得合不拢嘴。「而且德国方面想请你画一张800cm×110cm的彩色手绘图,他们要做宣传海报用。老板要我问你,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