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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姜穗勍怒不可遏,追进厨房里,要夺下他将要入口的番茄汁,但庄帛宣动作比他更快,右手抓住他伸来的手,左手稳稳地拿起杯子,仰头将番茄汁一饮而尽。

  喝光番茄汁,他将杯子用力往桌上一摆,抢先发难。

  “姜穗勍,就算你的智商比别人高,就算你的才能比人家好,但你也不可以偏概全,用自己的想法去否定别人。”

  这是他人生第一遭,用凶恶的口气对待别人。



  “我哪里以偏概全?哪里用自己的想法去否定别人?”姜穗勍反对所有指控。

  “第一:就算穗青不够聪明,就算她喜欢的东西和我不同,但谁规定,只有旗鼓相当的两个人才可以谈恋爱?”

  “我就喜欢她的单纯、喜欢她带给别人的温暖,喜欢她把别人的感受摆在第一位,喜欢她光是笑就会让我尝到满口芳甜,我喜欢她待在我身边,喜欢她不需要任何优点就会让我感觉幸福加倍,就算她不念名校、就算她懂的东西很少、就算她比不上我们校园里的美女,但你几时听见我说,只有女强人才可以得到我的爱情?穗勍你说实话,如果穗青不是你姐姐,你会不会喜欢一个像她这样善良可爱的女生?”

  “我对你很生气,因为你在她脑海里深植了笨蛋二字,她深信自己不聪明,深信自己比不上别人。但她对你崇拜得五体投地,把你每句话都奉为圭臬,她的崇拜转移了我对你的愤怒,她让我相信,你是因为疼惜、因为喜欢、因为害怕她吃亏,才教她相信自己是笨蛋,唯有如此,她才会把碰到的每件困难事都交给你去处理,而你,乐于负担她这个责任。”

  “对,她就是这么有影响力的女人,影响了我对你的观感,影响了我对生命的态度,影响了我深埋内心的自卑感。”

  “所以我爱她,货真价实的爱,我想过在赚走人生的第一个五百万时,就向她求婚,也许之于你们的家世而言,五百万算不得什么,但是我敢笃定,就算我没有五百万,穗青也会心甘情愿嫁给我。”



  庄帛宣怒气冲冲地看他一眼,续道:“但你调查出来的东西,蒙住你的眼睛,你主观认定,我接近穗青是为报复当年你父亲对我父亲做的事情,你深信,我这么聪明的男人接近一个笨女生绝对有其目的,甚至,你是不是也认定,我接近你,一样带着某种目的?”

  “你没有吗?”姜穗勍反唇相讥。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以德报怨的人,他认定庄帛宣会采取怀柔政策,只是因为这个策略对自己有好处。

  “我没有。我不知道你们的父亲是谁,我和任何人交朋友,不会事先去打听对方的父母亲、家世,我直到和你父亲见面,才晓得你们之间的关系。”

  “姜穗勍,在我们相知相交的几年里,你真心认为我是一个肤浅的男人?我会肤浅到不懂得分辨,自己父亲的失败原因在哪里?我会肤浅到随便找个人,把责任推出去,用怨恨对方来解决困境?”

  第5章(2)

  庄帛宣问得姜穗勍语顿。也许他不是这种人,但事实上,他收下爸爸的钱、远走高飞,不管是否已经归还当年的钱,他再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你错了。公司发生问题,我父亲焦头烂额,到处求助无门,他固执异常,不肯将公司卖出。依照当时的状况,我很清楚父亲的固执只会换得一个下场——公司被拍卖、他得去坐牢。倘若当时不是你父亲用最优渥的条件并购公司,我们的下场是一堆永远也还不清楚的债务。”

  “你或许认为,我会把父亲的死归咎于姜伯父。错,他的自杀是因为他刚愎自用,他只想着不当败家子,却没想过身边还有个未成年儿子和生病的妻子需要他扶持照顾,他承受不了失败,没有足够的勇气东山再起,所以选择逃避面对。”

  “所以你没有恨过我父亲?”

  “我恨过,但不是在姜伯父收购公司的时候。父亲离世,曾受过我父亲恩惠、却在重要关头不肯出手的人出现了,他们塞给我钱,十万、五万、八万,慷慨的,还有人送上二、三十万,他们不知道,那些钱狠狠地砸在我的自尊上,但我不能不收,因为我的母亲正在生病,而我没有足够能力养活自己。”

  “母亲离世,我上了大学,开始计划人生,我深信自己有足够能力,将那些人的钱还清,我赌着那口气,要让那些人看清楚,我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卑微,但你父亲用一千万彻底打死我的自尊。”

  “骄傲如你,姜穗勍,如果你被这样对待,你会怎么做?”

  “我告诉自己,好,我就拿着这笔钱创造出一个新世界,届时,我要让他在我面前低头后悔,后悔看不起我、后悔不把女儿嫁给我,我要他因为女儿的心碎而受折磨,所以我离开,半句话都不说。”

  所以是他做错?

  姜穗勍的拳头紧握,拿起另一个杯子,将果汁机里的番茄汁倒尽,仰头,泄恨似的,把果汁吞进肚子里。

  难喝!比穗青打的难喝一百倍。

  这些年,穗青的番茄汁榨到炉火纯青,多少糖、多么梅粉、多少水,她试出一个完美比例。

  “你成功了。”放下杯子同时,他吞下不满和懊悔。

  “对,我成功了。当钱还清、我的自信恢复,再也没人认为我是小眼睛、小鼻子,不思错误,只把错误归咎于别人、用怨恨满足自己的男人。”庄帛宣接下他的话。

  他纠正,“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你成功,是指你成功地让我的父亲因为穗青的心碎受折磨。”

  “如果你和我一样认识穗青,你会明白,她笨得找不出你无故离开的原因,她以为自己做错事,迫使你离开,她把所有责任都归咎于自己,她甚至想找到办法,让你明白,她对你有多少歉意。”

  “但她做再多,你也不可能知道,于是她只能等待和坚持。”

  “这些年,她每天下班都绕到你住的老公寓,因为她深信,觺一天,你会回来;她每天都为自己打一杯番茄汁,因为她害怕自己打果汁的技术退步,哪天你回来,会喝不惯;她给你写信,写过千百封,每一封都是满满的歉意,她总是说,只要你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做得更好。”

  “我骂她,但是骂不醒,她的坚持让人跳脚。她说,能够等待,就代表还有希望,光是为了这个希望,她就必须继续等待。”

  “她……每天都在等我回来?”是谁在他心口捶打,一棒一棒、一下一下,好像非要将他的心磨成面粉,沥出汁,方肯作罢。

  姜穗勍回答,“对,今年生日,她工作到很晚,我在家里等不及、跑到办公室把她没做完的事完成,因为我做很多菜打算帮她庆生,但离开公司时,她坚持要绕到你的旧公寓看看。”

  “她告诉我,最慢一个小时到家,但我等了将近三个小时才等到她回来。我不知道她碰见什么?她回到家、口口声声说累,我们放弃庆生,让她早早上床。”

  “隔天醒来,她回到十八岁,彻底忘记‘庄帛宣’三个字,再不写信、不打番茄汁,她对爱情的坚持,在那个晚上消失。如果我没猜错,这件事和你有关,对不对?”姜穗勍猜测,他比自己所知道的,更早回到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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