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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你果然忘了。」他苦笑一声,缓缓吟起一首南方小调,如在静湖撑船吹风,见朝阳破晓的期待。

  这首曲子她有印象,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忘了许多过去的事,如果他一一提起,她哪里防得住?

  「以前的事我忘得差不多了,大概是不重要,我才不会放在心上吧。」

  「确实不怎么重要,不过……呵,风水当真轮流转,当初是我不放在心上,现在是我紧攒着不放。」



  关释爵轻笑一声。命运哪肯给他好过?能在洞房花烛夜里拥着心爱的姑娘,莫不是此生最美的风景,然而横在他与鸣鸣之间的却是悬崖峭壁,难以横跨,只能借由过往情事让她明白他并非无心之人,就算关释爵所作所为已经不得她的认可,至少让她知道晏淮对她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

  「我曾经在晏宅后山以竹笛吹奏方才那首曲子,你想学,我不肯教,因为我说我想与未来妻子一道吹奏,再削支笛子,涂上红漆送给她当定情礼物……」

  「这曲子我不能教你,这首,只有我未来的妻子能学,才能与我一道儿合鸣至白首。」

  淮哥哥以笛在掌心打着节奏,傲视山下家宅的模样,彷佛像个她构不到的大人,身旁像多了个娇媚的女子轻倚着他的肩头,一起觐看属于两人的天下,那幅幸福的画面,好像她是多余的。

  「你……你削支红笛给我吧,你这辈子不可能只做一支笛子吧?」好难过,可她不想哭,一哭就真的输给淮哥哥身边那名未来的晏家夫人了。如果她不改掉一遇见小事就哭的个性,一辈子都别想站到淮哥哥身边,一起合鸣至白首。

  她想出来的晏家夫人还只是道白糊糊的影子,她要变成晏家夫人,她要当淮哥哥的妻子!



  所以,她要先把红笛拿到手,先把定情物拿下来!

  淮哥哥摇摇头。「啧啧啧,我这辈子确实不可能只做一支笛子,只是,红笛我只做一个,只做给我最重要的人,以后,你就让你夫婿为你做一支吧。」

  「不要,我只要淮哥哥的,我只要淮哥哥的……」说不哭,还是哭了。小鸣鸣泪崩摇头,晃着淮哥哥的衣袖不放,就是想讨个最重要的人身边的位置。

  过去情景自然而然地跃入她的脑海,她没忘,只是搁在脑中最不起眼的角落,封住了,蒙尘了。

  「我以前还真任性,多亏你忍受得住。」有了支红笛又如何?曲她不会,也不可能跟他合鸣至白首……

  「其实我是骗你的。」

  「啊?!」柳鸣风下意识惊呼,随即捣住了小嘴。难道方才的画面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吗?

  「那首曲子是我胡乱吹出来的,怎么教你?看你眼里闪烁的期待,就想逗逗你,没想到你真的相信我的话。」

  那时的鸣鸣真的好可爱,总是跟着他淮哥哥长、淮哥哥短。

  「……看来我到现在还是学不了乖。」相信别人的下场,似乎不怎么好过。

  第8章(2)

  关释爵怎么会不清楚她意指什么?他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像哄着一名闹脾气的娃儿。

  「因为你信,深信不疑,所以我也重新看待这件事情,花了几天的时间把我胡乱吹奏的曲子编造完整。」

  他不像鸣鸣生过病,很多事都记不清,而是受到父亲承诺的拘束,解套了才知道当年他对鸣鸣不是没有想法。「你知道我为什么挑在你落井受伤时送你红笛吗?」

  「……我爹要求的吧。」她受伤后不吃不喝,血止了动没几下又沁血,若她向父亲提过红笛的事,想必为了哄她开心,父亲腰弯得再低,都会替她求来。

  「错了。」关释爵以指拨开她覆额的秀发,描绘着她类似蝴蝶的伤疤。「你跌破了相,但你爹跟你娘从你打井里拉出来、血流不止起,就开始担心你日后找不到好婆家,你明明哭惨了、疼极了,他们先给你的不是安慰,

  而是无止尽的责怪与担忧。我没跟上去看你的情形如何,而是赶着回头做竹笛上漆。」

  他停了一会儿,轻抚在她额上的手却未停止动作,带来的麻痒久了也吃不消。柳鸣风按上他的手指,意外让她的小脸落入他厚实的掌心,嘴角还吻上他的手腕。

  她害羞,却无任何推拒,这时候,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

  关释爵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只小蝴蝶总算是停上他的掌心了,但不知为何,却比过往在他身边翩然飞舞时距离更远、更加扑朔迷离。

  「我送你笛子,不是为了要哄你,让你不哭,而是要告诉你,我已经把你定下,别怕找不到好婆家。」

  「……」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话?过去都过去了,小孩子家的想法,现在早就不作数了,她不敢信也不能信!

  「鸣风。」

  关释爵不是唤她鸣鸣,而是她的闺名!这点教柳鸣风因为回想过往而略微松懈的身子又僵硬了起来,泪水潸然而落。

  「别哭。」关释爵也莫名一阵鼻酸。如果他能早些发现,如果他不让仇恨蒙蔽双眼,是否就能避免走上两败倶伤的路?「鸣风,别哭,你是我最重要的妻子,这绝对不是假的。」

  「淮哥哥,你不要喊我鸣鸣,喊我鸣风好不好?」

  「为什么?」他很习惯小鸣鸣神来一笔的想法,早已见怪不怪。

  「我早上问爹爹为什么他要喊我鸣鸣,不喊我鸣风?因为我弟弟叫鸣雨,那不就有两个鸣鸣了吗?爹爹就说,男儿家有字,女儿家有名,我的名字是给……

  是给重要的人喊的。淮哥哥是爹娘之外,我最重要的人了,所以我要你喊我的名字。」爹爹说她的闺名是留给丈夫喊的,她想嫁给淮哥哥,当然要淮哥哥喊她的名,不过这句话太羞人了,她说不出口,可是心里就是好想听见淮哥哥喊她一声「鸣风」。

  「……是这样呀,不过我想柳伯伯听见我这样喊你,他肯定会不高兴。鸣鸣乖,等你大了再说,好不好?」

  他早就知道意思了,其实他什么都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只是不道破而已。

  她毁了,她筑的墙像泥做似的又倒了。他说红笛是送给她的定情物,他在红笛上刻下的字不是鸣鸣,而是鸣风她能相信吗?她敢相信吗?柳鸣风的泪水愈涌愈急,思绪好纷乱。

  「别哭,乖,别哭了。」关释爵吮下她的泪水,缓慢辗转到她的唇瓣。

  一开始柳鸣风还有些抗拒,但是她的防备已经薄得像蛋膜了,意识在关释爵蚕食鲸吞下所剩无几。

  两人像离水过久的鱼儿,在彼此的身上找寻生机,泪水、汗水交融,痛楚与欢愉交错,混合后悔与期待的矛盾在柳鸣风的身体里面炸开,她攀着关释爵的肩头,哭喊出声。

  明明知道这是条万劫不复的不归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当只扑火的飞蛾,难怪在这场战争里,她被伤得体无完肤。

  为什么……为什么人的希望总是杀不死?

  新婚过后好几天,关释爵才将她腿间的心法抄走。

  抄走后,她的心彷佛空了一块,觉得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

  虽然他们之间仍然维持着夫妻该有的义务,但同床异梦的空虚却像白蚁日夜啃蚀她般,她只能借由马场里的杂役来填满她的生活,再等着有他睡在身侧的夜晚来临,辗转反侧到天亮。

  「夫人,这沥羊杂的活儿不干净,我来就好。」柳鸣风提了桶羊杂要到后方去沥,好将肉块收集起来煮汤或炒旱芹,却被一旁刷马的小伙子一把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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