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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丈客气,慢走。」送走老翁后,一回头,发觉柳鸣风还在看着那只竹蜻蜓。「你喜欢这种玩意儿?」

  「不。」柳鸣风摇摇头,有种回忆与现实错置交杂的无力感。她将竹蜻蜓夹在掌心,用力旋了出去。「淮哥哥,对不起,你对我这么好,我却曾经把你忘了……」

  「忘了?」关释爵疑问大起。

  「淮哥哥就是小时候待我极好的那位哥哥,我很喜欢他、很黏他,可你相信吗?我到马场后才断断续续地想起他的事,可惜全是片段。」



  她走去拾起竹蜻蜓,颇为感伤,将它放回竹篓内,不敢再动。

  「我以前很爱哭,记起来的全是我为了一点小事就哭泣不止、淮哥哥来哄我的画面。他手艺很好,替我削过竹笛,也替我削过竹蜻蜓,除此之外我什么也记不清楚了,包括我们为什么要搬离晏家?为什么后来都不跟晏叔联络了?」

  「可能是年纪太小,所以记不全吧。」他只能这样解释。

  「那为什么我被人掳走凌虐的事却始终忘不了?」

  「你说什么?」关释爵看着柳鸣风唇瓣微抿的侧脸满是苦痛,根本不像造假,但柳照先武功高强,怎么会让人掳走她?

  关释爵握住她的双肩,看着她因为回忆而苦痛的双眼。「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她怎么说?坦言是因为灭神赋的关系吗?柳鸣风抖着身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还得拐弯才能道出口。

  「我爹他……与人结怨,所以他们就把我掳走……我一哭就被打,被塞布条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窖里,这些我都可以忍,可是我万万不能忍受他们摸我的脸、揉我的手臂,虽然他们没有对我做什么,我还是觉得好恶心、好想吐,那时我才六岁呀!

  后来我被救回,听我娘说我烧了好几天,等病好了之后,以前的事情几乎都忘了,可是为什么偏偏就这件事没忘?我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好可怕……」

  「没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有我在这儿,你不会有事的。乖,没事……」关释爵冷不防地搂住了她,想隔去她的恐慌,还有他的悲痛。

  鸣鸣竟然遭遇过这样的事,难道又是因为灭神赋的关系?

  「日子过得去就好,再高的权力、再多的金钱都没有你身边的人重要,娘的时候不多了,你记住一句话,怜取眼前人……」

  关释爵的脑中突地闪过这几句话,这是娘亲临终前交代他的。娘亲一直很反对他为了夺回灭神赋,长年观察柳照先的一举一动,并与千驰沙盘推演,因此不时劝说他放弃,但他从来没有听入耳。

  而他……真的会因为灭神赋失去眼前人吗?

  这样值得吗?关释爵没有答案。父亲与鸣鸣像分别拉着锯子的两头,不管是谁,都扯得他的心好痛……

  「当家,我还好好的,你别怕。」柳鸣风被他抱得死紧,心却像沾了蜜糖,甜到让人发颤。「等我们祭拜完老爷后,我们就立刻回家,好不好?我突然好想念马场那片大草原,等我回去,我一定要赤脚在上面跑。」

  「冷死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关释爵啧了一声,松开了她,心里的结却是愈打愈死。

  他看向父亲无名的坟头,又回头看了对他微笑的柳鸣风。

  为什么他会遇上这种两难的局面?

  第7章(1)

  回到马场,又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亲自祭拜过爹娘,总算是补满了她心中一小块缺口,柳鸣风的心境比初来马场时更清静了些,脸上开始慢慢出现浅淡的笑容。

  爹娘的仇恨她没有忘,但是她要先把自己过好,否则她连与元池庆较劲的本钱都没有,而且这还是最最基本的东西。

  「水仙娃儿,这回南下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瞧你回来后笑容就多了,像变了个人似的,库塔嬷嬷真为你开心。」

  这娃儿从来到马场就心事重重,问她却一句话都不说,抿唇低头,自怜自伤,看得她这个老太婆实在无能为力。

  「是吗?」柳鸣风淡笑,其实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以笑带过,总不好跟库塔嬷嬷明讲当家说喜欢她的事吧?

  想起来就羞人,难怪当家总是送她东西,想改善她不适的情绪。

  「呵,开心就好,这世上不愉快的事情太多,如果连我们的心境都不愉快的话,那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我们——呃……」

  库塔嬷嬷突然捣胸蹲了下去,原本洗好提在手里的衣服掉出篮外,又沾了一片脏。

  「库塔嬷嬷!」走在她后方的柳鸣风哪顾得了衣服,手里的篮子丢地后马上冲了过去将她扶起。「您没事吧?天呀,您的脸色好苍白……」

  「别……别担心,人老了……就是一堆毛病……」库塔嬷嬷紧抓着胸口前的衣襟,表情痛苦,本来想告诉她,自己还可以,但一搭上她的手就吃疼了一下,不禁狠狠地捏住她的手臂。「娃儿……你……你疼吧?」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库塔嬷嬷,您撑着点儿,我去找当家帮忙!」她根本抱不动库塔嬷嬷,也不敢轻易移动她。

  柳鸣风抓起地上的衣服垫在库塔嬷嬷身下,一路高呼回去。幸好库塔嬷嬷倒在晒衣场前不远的地方,有人先过来照看她的情形。她拔腿狂奔,在议事厅内找着了正与段千驰谈论事情,面色沉重的关释爵。

  「当家!库塔嬷嬷……库塔嬷嬷她……」柳鸣风惨白着一张脸,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她真的被吓到了,好好的一个人说倒就倒,死亡的恐惧再次离她好近,想把她身边的人绑走!

  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之路,但她经历过太多场意外了,她的勇气被磨得愈来愈小,愈来愈不敢面对突如其来的恶耗。

  她好怕,她真的好怕!

  「你先冷静,带我过去库塔嬷嬷那里。」关释爵用力握了下柳鸣风因为惊恐而合握在身前的双手,再回头对段千驰吩咐道:「你待着,回头我还有事跟你说。」

  「是。」段千驰努力掩下惊讶,尽量不去看关释爵紧握柳鸣风时,脸上乍现的爱怜。

  关释爵来到晒衣场前,库塔嬷嬷已经没有意识了。

  关释爵右手握空拳,来回滚压库塔嬷嬷左胸心窝的部分,左手以大拇指压她的人中,疼得她皱起眉头来,低吟出声。

  「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易疲累,这种小事以后就交给别人做吧!」关释爵抬头看向面露喜色的柳鸣风,指示道:「我房里靠窗的五层柜,第一层里有瓶沉香油,红色瓷罐,你去替我拿过来。」

  「喔,好。」

  柳鸣风不敢延迟分毫,立刻奔到关释爵的房间,推门进去。简单的摆设让她小小吃惊,一张床、一张柜、一对桌椅,除此之外,全是满满的书堆地而起。

  原以为房内堆了许多书籍会有些墨化的腐臭味,但她感受到的竟然全是阳光的松软干净,还有芳草的清香。

  依言来到房中的五层柜前,由于关释爵人高马大,所用的五层柜已高至她的下颚,柜子抽出来后,她也只能瞎子摸象地找,当家房里又没有矮凳,只好搬书来垫脚了。

  幸好当家藏书包罗万象,有不少比她脚丫子大的书卷盒,她眼尖地瞧见床尾有三、四个错乱相迭的漆木盒,立即搬下一个,不料其它的竟然跟着滑下来。

  她没时间管了,正准备挪她垫脚用的书卷盒时,前方一件熟悉的物品实在让她无法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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