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尔静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赵衡只得苦着脸点头,“……属下遵命,练字就是。”
朱尔静见状哈哈大笑,可笑着笑着,俊朗含笑的脸庞却浮现一丝落寞。
傻子。写完那八十个字,我请你喝朱府独门秘方梅花茶。
我知道我知道,雪花滚白水嘛!
想不想再多写二十字凑成一百?不如就从“我以后再也不敢取笑尔静哥哥家的茶是滚白水”开始吧?
不不不,八十个就好,梅花茶也很好,尔静哥哥说什么都好……
“婉婉,”他眼神温柔,低声喃语,“今日我已富有天下,王府之中各色好茶齐备,再也不必苦哈哈地只能请你喝雪花滚白水了。”
还有,他特地命人自太原将那株老梅树细心移植到了江南王府里,每到春日,满枝桠上都是她最爱的翠绿青梅。
还有还有,他也学会腌梅子了,用的是上好的花蜜,嗜甜如她,肯定爱吃。
他嘴角那抹怜惜宠昵的笑意甫浮现,旋即寥落成了一丝淡淡苦涩。
可是……如今她却已不在他左右。
“婉婉,”他闭上双眼,一颗心揪痛至极。“请你,一定要等我。”
很快的,他会夺回原属于他的大好江山,他会用最华丽盛大的封后大典,光明正大的昭告天下,永远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这一生一世,再没有任何人能抢走他的婉婉……
第4章(2)
半个月后
遍植奇花异草,惹得蝶舞蜂忙的上林苑内,满湖荷花冉冉、荷叶田田,彷若凌波仙子降临,美得不似人间。
信武帝今日兴致高昂,特地设宴款待朱尔静,且自皇后以降,各宫妃、嫔、美人,俱奉命陪席。
“朕今日好高兴,”自昨日收到南疆布政使的密函,信武帝先是大怒,随即大喜,“朕的皇贤弟果然忠心耿耿,是个办事的人,来来来,朕先敬你三杯。”
“谢万岁。”朱尔静恭敬的一饮而尽,嘴角迷人笑意一闪。“但凡皇兄有命,臣弟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万岁又何须挂齿?”
“好!”信武帝大乐,“今日好酒盛宴,皇贤弟可要尽兴,大醉方归,不然就是不给朕面子。来人,再给静王爷满上!”
“是。”内侍忙斟酒布菜。
后宫众佳丽有幸齐赴皇家盛宴,本就争相打扮得花枝招展,再加上听闻此宴是为了宴请年轻俊俏、面如冠玉,有天下第一美男子之誉的静王爷,众姝更是芳心蠢动,人人巴不得妆点得天仙下凡似的,就为了能得静王爷多瞧自己一眼;自然这样的心思,嘴上是说不得的。
远远坐于下位的乔婉眼里瞧得明白,可她半点也不敢取笑旁人的痴心妄想,因为就连她自己,何尝不是为了能够再见他一面、再多看他一眼,而感到欢喜雀跃,不能自抑?
她神情含悲带喜,眸光痴痴,无论花了多大的力气,就是无法维持往昔的平静如常。
杜子春正为皇后说了一句什么而娇笑着,目光不经意瞥向乔婉,突然生了疑心。
“咦?”她随着乔婉痴盼的眸光望向座上英俊尔雅、谈吐风流的朱尔静,脑中灵光一闪,见猎心喜地笑了。“真好,太好了。”
“怎么了?春妃妹妹。”雍容优雅的皇后微挑黛眉,“你笑得这般开心,可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不如也说给我们笑笑如何?”
杜子春眸底闪过一丝厌恶,但面上笑得更灿烂了。“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出身名门,并非那种小家子小户子的野丫头,又哪里懂得说什么凑趣儿的笑话呢?不过倘若娘娘觉得闷,倒是可以请婉贵嫔表现表现。臣妾听说山西梆子戏挺好,婉贵嫔自山西来,想必也懂得唱几曲吧?”
朱尔静神情自若,一脸有趣地跟着众人视线望向成为目光焦点的乔婉,任凭杜子春锐利目光如何打量审视,半点形迹也不露。
乔婉心头警钟大作,微微低头,脸上扬起羞怯却不安的笑容。
皇后眉心微蹙,随即亲切笑问:“婉贵嫔长得这般灵秀动人,原来并非江南姑娘,而是自山西来。本宫从未见过山西风光,然而既能培育出如此佳人,想必也是山灵水秀的神仙宝地了。”
“谢皇后娘娘夸赞,鄙妾愧不敢当。”乔婉粉颈垂得更低,柔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那是鄙妾自小长大的地方,若以私心而论,自是样样儿都好的,然而山西地处偏远,实话来说,又哪里及得上京师繁华、江南富丽?”
皇后娘家出身国戚,乃京师贵族之女,春妃却是江南水乡望族,军门之后,她一番话婉转谦逊,倒是一次捧了两个人,四平八稳,哪边也不得罪。
朱尔静笑着敬了皇帝一杯酒,却是竖起双耳,仔细听着这头的动静,听到乔婉的话,总算稍稍安心。
果然是他聪慧伶俐的好婉婉。
“朕记得婉贵嫔写得一笔好字,也弹得一手好琴,”信武帝兴致也来了。“不如今儿你就当众奏一曲给大家听听,也让朕这个琴棋书画、吃喝完乐样样精通的御弟品评品评。”
乔婉小手微微抖了下,强抑怦然狂跳,款款欠身。“既是皇上有命,鄙妾也就斗胆献丑了。”
“贵嫔妹妹性情温婉谦逊,真教人喜欢。”皇后笑容和煦的看着她,“来人,将本宫那把焦尾琴取来,赠予贵嫔娘娘。”
“娘娘,鄙妾何德何能……”乔婉吓了一跳,忙谦辞,“怎配得上娘娘如此厚爱,又怎当得起这上好古琴呢?”
“傻妹妹,名琴赠美人,天经地义,又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呢?”皇后满眼都是疼爱。“至多往后有劳妹妹常常弹给皇上和本宫听,到时候妹妹可别嫌烦就行了。”
“婉婉不敢。”
“弹得好不好还不知道呢,就在这儿说得天花乱坠……”杜子春岂是容得了人的,忍不住冷嘲热讽,皮笑肉不笑地道,“皇后娘娘这么疼我们这些后宫姊妹,可说是我们天大的福分。不过娘娘也切莫宽容得离了谱,还得看看有些人是不是值得您这样‘百般呵护’呢?”
皇后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她杜子春又怎会看不出?
想必是藉机拉拢那个装可怜的狐媚子,好拢络住皇上的心……哼!
皇后故意置若罔闻,对乔婉招手一笑。“婉妹妹来本宫这儿坐吧,等会琴一到,也好就近操持给我们欣赏、欣赏。”
杜子春几时被这样冷落漠视过,不禁又羞又辱,气得脸都涨红了。
信武帝早习惯了这些后宫佳丽为自己争风吃醋,甚至还颇为洋洋自得,自顾自地和朱尔静饮酒,也没当一回事。
“皇兄,”倒是朱尔静觑了个空,凑近兄长耳畔低声道:“看来我这些嫂子个个恨不得把您抢过来,一把含在嘴里才甘心哪!”
“哈哈哈……御弟说得是。”信武帝乐得合不拢嘴。“不过女人嘛,就是爱拈酸喝醋,也不想想朕可是一国之君,天下美女皆尽属朕所有,朕今儿爱睡哪个就睡哪个,又几时轮到她们那些心胸狭窄、穷极无聊的女人作主了?”
朱尔静也笑了,满富兴味的眸子底却风雷隐隐。
他最心爱的女人,在这个“君王”眼里,竟也被归类于后宫心胸狭窄、穷极无聊的女人堆里?!
婉婉的慧黠、体贴和纯真美好,朱信武竟是瞎了狗眼,半点也不懂得怜爱珍惜?
朱尔静胸口痛楚又酸苦地憋着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