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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儿叹口气。这样一说,她怎么也不能说不。“出去可以,但我不要去搞什么推选考试的,八股又缚手缚脚,一辈子都不再自由了。”

  “那妳就不懂了。襄翼的酋王推选,晋级四域,层层过关,终至火峰之顶,是唯一能与天下绝顶高手切磋的机会啊!妳不是至爱武术,视功夫为生命吗?”鲁婆婆双眼发亮,犹可见当年不顾一切离家习武的狂热。

  玉老静默半晌。“小亭子,真要凝儿做到那种程度?”

  “我是怎么走过来的,你还不清楚吗?”鲁婆婆眼中湿润。“我何尝舍得她离开,更何况去涉身险境?但只要我还有知,绝不愿见凝儿一生受女儿之身束缚,无法过自己想要的人生。她也许无法真上火峰之顶,但她痴爱武术,就该去尽情吸收发挥,能走多久、多远、多高,就去走!我们悖法教她武功,难道不是为了让她走自己想走的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再等难说不是又数十年。玉人,我们……放手吧!是放手的时候了。”



  玉老握住鲁婆婆的手,许久才道:“凝儿,妳于武术,不过井底之蛙、夏虫语冰,学得的可说只是皮毛。想知道真正的武术之心是什么,妳就必须出去。妳玉爷我也很想知道呢,妳学回来告诉我们吧。”

  凝儿说不出话来,心中激荡又无措。两老的话,她从未质疑过。那么,真要她出去吗?离开她从未离过的家、她至亲的两老?

  就这样……走上从此只有一个人的路?

  第2章(1)

  收将、天术、修戟、先卒四县之名,充分体现了里翼王国的尚武精神。也许是酷寒的天候让人不得不强身保健。也许是农牧难兴。让人只有打猎维生,不管原因为何,襄翼专出绝顶武功高手。若不是与外界隔绝,早已成为天下抢才之地。

  当凝儿到了收将县城,客栈酒馆都已客满,不只是参加酋王推选的众青年而已,欲参与文官考试的女子们因为随身的仆役众多,更是搞得人满为患。



  倒不是怕女子有什么危险,而是各家都习惯性地把自己的宝贝捧在手心,大夫是一定得随行的,再加上厨子和车夫,书僮及小婢,有时连兄长也跟着,阵仗惊人。

  凝儿出身及家境与众不同,对于这些捧场咋舌不已,这是干什么啊?

  出嫁也没有这么夸张好不好?如果将来考上了,去上任难道也要带上一批人吗?

  不禁庆幸自己要参加的是只有男子的推选,一个好汉一人当,输了一鞠躬下台,多么省事!

  “小兄弟,我们没有房间了,对不住啊!”

  “没事。”凝儿叹了口气。已经是第四家了,现在是深冬,真要在外面打地铺是不可能的,也许这附近有庙?

  她蜿蜒走过挤满桌子的前方,向往无比地瞅着桌上的一杯杯美酒,暗忖着是否该沽一壶带走,忽然一只大手伸来欲攫住她的手腕。

  她射手如蛇行之快,巧妙翻转手腕,微型不落痕迹地住右一小步,就避开那只醉掌,完全没让他碰着。

  她没回头去看,想无声无息地溜走,在一堆半醉的推手中惹事可不妙。

  可惜事不如人意,后头呯地一声,椅子倒了。

  “喂!翻倒了我……的酒,就想跑啊?”

  模糊不清的醉语倒是响如春雷,凝儿转头看见桌上杯倒酒流,分明是那人手扑了个空才碰倒的。

  “你扮了装,事事要小心,襄翼第一国法,绝不能一刻或忘。”

  这是玉爷的谆谆告诫。这里高手云集,她不能冒险在这里打架。

  不敢随意扮笑脸,她深深低下头,像个怕事的小男孩。“大侠,我……我……我没……没有……”她又故意踉跄一步,好似自己比那人更醉。

  众从大笑,“黑兄,这是个美少年没错,但还是个孩子嘛!喝都不能喝,站也站不稳,有什么搞头?”

  “是啊!我看是来考文官的吧?也对,个头这么小,再几年也长不到哪里去,根本上不了擂台,只能动动笔了。”

  “黑兄就算了吧,等你吃饱,我带你上无慨亭,那才是美男子的聚宝盆啦,而且训练有素,比这个嫩小子好太多了!”

  趁众人纷纷向那个大汉敬酒,凝儿一溜烟穿过大厅,直直往前门钻去。

  深吸口气准备推门迎接外头连呼吸也能冻结的冷空气,身后突然传来清晰的话语。

  “不介意的话,就跟在下挤一间吧。”

  在闹哄哄饮酒作乐的厅中,那低沉轻缓的声音如浓雾中一道清风,借内力准确无误向她送来,除非有其他高手仔细倾听,应是无人发觉。凝儿讶于那人内力之深,慢慢转过身来。

  一名黑衣男子独自坐在桌前,不似其他桌子都坐满了人,乍看之下毫不起眼,因为他……很安静,静如风止。凝儿心中忽然出现这样的字眼。

  那人并没有在看她,但不知为何,她百分百确定就是他开的口,她不禁再打量对方几眼。

  他也许长她几岁,身形修长精练,双手有形有力,全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透明感,好像随时可以隐身遁走。那张脸应是好看的,但眼神内敛,表情平淡,因而光华全收,可以让人过目即忘。

  真要给她一栖息之处吗?她望向大厅另一端,方才那大汉似已趴倒在桌上,无人注意这头,于是她负手慢慢踱向他,在桌前停下。

  那人能在一室酒拳笑闹中听到方才她与店家的对话,可见内力的确深厚。但他为何要帮她?

  “公子不乐与人喝酒,却不介意与人同房?”她笑问。

  那人慢慢抬起眼,凝儿下了新的评语--眼神很深邃,虽然平静无波,仍给人见不着底的感觉。

  “公子风尘仆仆,这整城客栈都满了,助人一事,积德一桩,没什么。”

  这一番话,不再蕴含内力,如果不是凝儿敏锐,也无法分辨出与方才的不同。看来这人能藏就藏,连说话都不喜大声。这样就更奇怪了!他应该不是爱出头、管闲事的人。

  “我之前之后,还有很多扑了空的人吧!为什么只帮我?”凝儿什么事不弄明白是不会罢休的。

  那人眼神稳定,似乎不在在乎凝儿的打量,“公子眼神清明,住宿无着落,仍没有一丝怒气,所以应是善良之人,现在问得谨慎,又是聪明之人。”

  “原来你做好事,也是要挑人的啊!”凝儿笑了,“在下可以坐下,向您敬一杯吗?”

  “请坐。恕在下不喝酒,以茶代酒如何?”

  凝儿伸伸舌。从小和两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还真不习惯有一餐没酒啊。

  “我喝就成!”凝儿再点了好几道菜和一大壶酒,无视店小二称奇的眼光。

  “可问公子大名?”没把握这个行事低调的人是否愿意报上姓名,但不知道恩人的名字可不成。她可是免去冻死在外的危险啊。

  “曲唯。”

  说得倒很痛快嘛。“好名字!有韵味。我叫玉鲁,小字凝。”

  “凝。”他点点头。“玉洁冰心,如露凝珠,很适合公子。”

  凝儿眼中一闪!人们听到她的名字,只道她活泼好动,虽取鲁婆婆之姓为名,但的确人如其名,便字“凝”以稍去一些躁气。这人却正确无误地道出她的真名。

  “曲公子露馅了喔!字字珠玑应该不是公子的习惯,少言少语,甚至不言不语才是,但公子现下如此健谈,又是因为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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