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知足乐观,如今好不容易终于能和义父义母团圆,照理说,她应该乐得要飞上天去了。
可就是一股气闷,自从晌午因为见到思念许久的义父义母,就想亲口跟缪傲夏说声谢谢而出府寻他,没想到……
她竟在大街上瞧见他与莫向晚的亲昵举措,一股闷痛就在她胸口缭绕不去。
她不该太过在意的,她所瞧见的,只不过证明缪傲夏与她爹一样,只是个男人。
一个绝对不可能忠于一个女人的男人。
从娘的身上,她早该学到这点才是,她不该在乎的,反正本来就不过是一出可笑的闹剧。
一个低下卑贱的丫鬟,一个坐拥无数家产的富贵公子,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好结局。
她不断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脑海中甚至浮现她娘为了她爹伤神、心碎,甚至疯狂的模样。
她该引以为戒,可偏偏力不从心。
“丫头,他们都说你要嫁给缪家的主子爷,这是真的吗?”一顿酒足饭饱,王大一连忙拨些心思关心起自己和家中婆子都疼入心坎里的女儿。
“没的事。”娄含彤苦涩回道。
虽然不懂为何之前看起来水火不容的两人,为何会在一夕之间前嫌尽释,但既然缪傲夏已同莫向晚这般亲昵了,那么他要成亲,这新嫁娘的大位就该换人坐了。
“怎么没的事,我听看顾我们的小丫鬟说得信誓旦旦,前阵子不听说庭子里的红彩都结起来了吗?”因为那丫鬟的话,他方才从别院过来的时候,还特地仔仔细细地瞧过了,可却没见着半条高挂的红彩和灯笼。
“是那些小丫鬟胡乱说的,我与主子爷没的事。”娄含彤神色平常,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阵子缪家发生了些大事,成亲一事迟迟无下文,红彩灯笼也都暂时先收下,就连新嫁娘……也得换人了。
“是这样的吗?”
“老爷子,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含彤向来是个知道自个儿要什么的孩子,咱们别插手这件事,知道吗?”终究是女人家心细,从娄含彤再次踏进院子里,王大娘就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她不动声色瞧了整晚,果然总见她心神不宁的模样,有时连饭都给拨到桌面上去了。
这孩子在心烦,虽然不知道她在烦什么,但做了她这么多年的娘,这丫头平素什么事都藏不住,这次一会儿说要与缪家主子爷成亲,一会儿又说全是误会一场,想来她的心烦,怕是因为这桩婚事变了卦。
一颗为娘的心缓缓抽疼着,她就不懂,这么心善甜美的丫头,怎么尽遇上这种烦心事。
眼睁睁看着亲爹别恋,再眼睁睁瞧着亲娘为爱发疯而亡,最后更因不见容于爹亲的新欢,而被迫放弃富家千金的生活,跟着他们两个四处流浪受苦。
唉!
第6章(2)
“我怎能不管呢?”听到自家婆子这么说话,王大一自然不服气了,一开口就叨叨念道:“咱们疼丫头是疼进心坎里的,她要嫁人,自然也得嫁一个疼她的,这家大业大有啥用处,瞧咱们姑爷不也家大业大,可却让咱们家小姐吃尽苦头,抱憾而终,我可不能眼睁睁瞧着咱们家丫头,也这么遇人不淑啊!”
“干爹,丫头不会遇人不淑的,丫头这辈子都不嫁,就陪着你们两个老人家。”努力拂去心头那份烦闷,娄含彤可以扬起笑容,撒娇似的对着王大一说道。
“那也不成!”一听到娄含彤说的傻话,王大娘连忙开口说道:“姑娘家终归是要嫁人的,否则等到咱们两腿一伸,你依靠谁去?”
“干娘,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至少吃得下、睡得着,也不闷。
从以前,她就没想过自个儿会嫁人,要不是遇着缪傲夏,她甚至只想攒些银子,然后和义父义母守着一间铺子,照顾他们颐养天年。
“哪儿好了?女人若是没个老伴和孩子,很辛苦的。”王大娘对于娄含彤的想法恨不能认同。
“难道,嫁给了想爹那样的男人,就幸福了吗?”娄含彤轻声喃道,此话一出,果然王大娘顿时哑口无言,万般话语全化成一声的长叹。
“对了,你方才不是说,在街上遇着了二少爷?说了些什么吗?”
虽然已不是向府的奴仆,但当初若非夫人受屈而死,他们不得不带着娄含彤离开向家,但他们还是尊称向云天为二少爷。
“我只说他认错人了。”对于王大娘的问题,娄含彤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虽然明知这种的谎话向云天绝对不会信,可这些日子以来,她没再碰过他,于是她忍不住希望向云天相信自己的话,已回到杭州的向家去了。
她出自爹亲的骨血,打小就被捧在手掌心中疼宠,说不在乎亲生父亲,是骗人的,可偏偏他却放任自己的新欢折磨他的旧爱,甚至伤害她这个女儿,对于那种视而不见,娄含彤却又怎能不恨?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选择离开,这对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是个多么艰难的决定,就在她踏出向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告诉自己,不再爱了。
所以她选择平平淡淡过日子,用娘亲遗留给她的首饰和银两,他们一家三口日子也算过的不错。
若非义父生了病,花光所有积蓄,她也不会为生计,进缪家当丫鬟。然后又莫名其妙碰上缪傲夏,栽进这纷纷扰扰中。
“丫头啊,我瞧这里我们是不能多待了,若你和缪家的爷儿不成亲,我看咱们还是尽早走了吧!”愈想心里愈不安,想那向家如今的当家主母,可是恨死娄含彤,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在她娘过世之后,几次三番暗地里伤害她,好不容易躲了这么些年,娄含彤这才平安无事。
这回要是二少爷回府一说,那女人又派人找上门来,会发生什么事,他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爹,这事咱们再说吧。”她其实也是想走,可……她心中却有说不出口的为难。
要走,也得要缪傲夏肯放人。
“可是……”
“老头子,我看你就别唠叨了,这事我相信丫头心里自然会有盘算的。”眼见娄含彤眼中的为难,王大娘于是开口阻止自家夫婿。
她明白事情绝对不像娄含彤说的那样简单,看来她的找个时间,好好私底下问问了。
瞪着眼前好整以暇喝着酒的男人,易慕秋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此刻正是良辰吉时,他与那京中花魁向艳艳打得火热,偏偏就有人挑这个时候前来。
大脚一踹,踹坏了他的房间不说,还大剌剌差人将向艳艳给打包送走,坏了他一夜春宵不说,还就这么赖着不走了。
“我说……你家没酒了吗?”跑来这儿喝酒,有没有搞错?
易慕秋一脸没好气,可缪傲夏却全然不理会,径自豪迈地将那千金难买的佳酿往嘴里头倒。
那种喝法,真让坐在一旁瞧着的易慕秋心疼不已。
终于,他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住缪傲夏又要倒酒的手,然后开口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
他们三个好友深夜把酒言欢不是没有过,但像缪傲夏今夜这么莫名其妙闯进来,还闷着头喝酒,可还是头一回。
他直来直往的性子,向来不兴借酒消愁这套,有架就打、有气就出,从来就不曾见过他这样闷不吭声的模样。
缪傲夏的嘴依然闭得比蚌壳还紧,只是那眸中的阴沉,却让人瞧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