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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欧观旅听来,她的笑声刺耳。她在和好友嘲笑他吗?

  他不曾跟谁这样真心诚意剖白自己,她若不以为然,可以抛诸脑后,何必背地取笑他?他像被甩了一耳光,心寒透,被羞辱的愤怒涌起。

  “我还买了情侣装,他本来不肯穿,说穿起来很难看,今天早上我叫他穿他还是不要,没想到他后来主动穿上,你觉得他为什么突然愿意穿?”然后程予乐沉默下来,大概是小惠在跟她分析,她听着,不时轻笑。她的笑声像一颗颗石头朝他扔来。他真傻,傻傻心动,患得患失地压抑自己,其实他异常的表现,她全都留意到了,却拿来和朋友当笑话讲,她笑得真开怀,觉得他愚蠢可笑是吧?

  电话那边的小惠正振振有辞跟程予乐表示。“他一定也喜欢你!就算是感谢你陪他去见长辈,也没必要这么细心照顾你啊,你一句话他就去弄烤肉,情侣装一开始不穿,后来穿上,那是因为你们上山之前,你对他而言还是那个跟他作对的机车乐乐,但经过这三天培养出爱苗,所以他愿意穿了!所以我说你应该跟他告白,马上去!喂,你有没有在听?你干么一直笑?是不是想到要告白很紧张?”程予乐的毛病是紧张就会傻笑。



  “当然紧张啊,你真的觉得我应该跟他说吗?”程予乐被小惠讲得脸热心跳,却还是没信心,她低声道:“我真的满喜欢他,我对别人没有这种感觉——”

  “说什么?”欧观旅忍不住出声。

  程予乐吓一跳,转头瞧见是他,她小脸瞬间涨红。“你、你进来多久了?”他都听到了?

  她慌张什么?若不是在背后批评他被逮到,何必慌?他更难受,脸色更冷硬。

  “没多久。我听到你有话跟我说,你要说什么?”她刚才的笑声充斥他脑中,以至于他没听见她最后那句话。

  程予乐连耳根都红透了。“你听到我跟小惠讲电话了?”他都听到了?听到她在跟小惠解释她如何对他动心,连她说喜欢他也……她脸颊狂烧,手足无措,她在无意间跟他告白了,但她还没作好准备,根本还没决定要不要说啊!



  “对,而且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见。”

  她脸上血色唰地褪尽,他眼神冰冷,好像跟她有仇。

  “不是说好不要把这里的事说出去吗?你全都告诉小惠,是希望她回去跟大家宣传吗?你以为这样很有趣吗?”想到自己的感情被当作笑话,他受不了,他急于保护自己,口气很冲。

  程予乐呆愣,他眼神严峻而防备,他把她的内心话听得清清楚楚,表情却很厌恶,甚至说他一个字也不想再听见,他是这么气愤他们共度的三天被旁人知道,还没下山已经在跟她划界线,他严酷的语气仿佛将她鄙视为嚼舌根的小人。

  她喉头梗住,胸口刺痛,他和那个细心殷勤的欧观旅是同一个人吗?为什么曾在半夜煮姜茶,让她感动的男人,会有这样伤人的眼神?

  既然这么讨厌她,为什么要对她好?

  “对不起,我跟小惠聊一下这几天的趣事而已,我什么也没打算说。”她也冷下脸,要是不这么做,她怕自己会哭,好难堪,如果旁边就是山谷,她会毫不犹豫跳下去。

  趣事?他眼神更阴沉。“我不觉得哪里有趣。”

  “好,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大嘴巴,现在开始,我什么都不讲。”他锐利的眼神,好像针钉在她身上,她只觉自己毫无遮掩,很狼狈,急着想逃走。

  她冷静对手机那端的小惠说:“小惠,我要收行李了,回去再跟你讲。”然后挂断。

  欧观旅挑眉,“回去再讲?你还要——”话没说完,被她抢白。

  “那是我敷衍小惠而已,我保证回去以后只字不提。”她不看他,语气低幽。

  “你放心,我比你更不想向人讲起跟你之间发生的事。”

  ***

  比告白失败更可怕的是,你得跟那个几分钟前才让你伤心的人,在狭小空间里尴尬地相处几个小时。

  和曾父与黎上辰道别后,欧观旅驾车下山,这三天宣告结束。

  程予乐一路沉默。被那么毫不留情的拒绝后,她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他,她原本想搭他的车下山,转搭客运返家,没想到他坚持,说他带她来此,也有义务把她平安送回去。

  程予乐阴郁地瞪着车窗,从玻璃倒影可见欧观旅稳稳握着方向盘。上车后,他们没交谈过一个字,但她感觉得到,他不时偷看她。

  他是怕她黏过去吧?那怎么不干脆放她去搭客运算了?他上车前还买了晕车药和喉糖给她,又拿保温瓶装满热水,让她路上润喉用,不是生她的气吗?为何还是这样照顾她?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觉得她很可笑吧?他暗示也明示过自己无意于爱情,她嘛,又不是天塌下来,只是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他,每次看到他就会想到今天的失败,他一定也会想到,往后还怎么当同事?她沮丧地瘫在座位里,窗外飞逝的山林见证她凄惨的心情。

  欧观旅第N次假借调整后视镜,偷看程予乐。她很明显地心情不好,他想,真奇怪,被背后取笑的是他,她不高兴什么?她无精打采,睫毛郁郁低垂,她降下车窗,山风涌进车里,吹乱她长发,他心情也似她的发丝,纠结一团。

  他是不是反应过度了?就算她发现他异样的感情,他大可不承认,反过来跟她抬杠,嘲弄她的误会,这是他最拿手的,为何他却失常地凶她?为何他这么认真?

  因为在乎,才会认真,才会这么气愤。他烦躁地握紧方向盘。他应该还在生气,可是他不知不觉已经原谅她,她让他难过,可是看她难过,他更难受……对她的感觉没有消褪,却越演越烈,他彷徨着,以为只要回到原本生活,就会忘记短暂的心动。

  但真会忘记吗?当她重重撼动了他,撼碎曾有的平静,让他的心因她燃烧,要如何冷却?

  他试着打开话题。“你会不舒服吗?还会晕车吗?”

  “不会。”

  “如果不舒服,要告诉我,不要勉强。”

  “放心,我不会吐在你车上。”

  她语气很冷淡,摆明不想跟他多说,他又道:“我跟我爸谈过,希望他也给我现金,但他坚持要把山庄给我,他说我不喜欢山庄的话,可以卖掉它,反正他就是不肯换成现金给我。我打算跟律师联系之后卖掉它,才能付你五百万,你可以等我一段时间,让我筹钱吗?”

  她完全忘记那五百万了,“卖掉山庄不是很可惜吗?把它放着营运,还会持续有收入。”

  “但我还不知道它的营收状况,不管卖掉或放着让它赚,都要等一段时间,我才能把当初答应的报酬给你。”

  “我不急。其实,不拿钱也没关系。我这三天很愉快,这样已经够了。”她忽然不想要这笔钱了,要是收钱,就等于承认这三天只是银货两讫的表演——虽然起初的确是,但如今已不再是,因为他是特别的,她为他做的这些不是金钱所购买的,也不是任何人都能令她愿意付出……真傻,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些抛弃,她这样珍惜,有什么意义?

  他也是。“这三天……谢谢你。”他诚心道。

  “不谢,很高兴我的‘服务’让你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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