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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瞥向艾伦,想问他到底讲了些什么,对方仅是耸耸肩。“好不容易没什么问题了,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聊吧?喔对,为了身体健康,你最好多起来走一走。”他看向徐洺芃,一笑。“我们这里的庭院弄得很漂亮的,你可以让顾带你去参观。”

  他说完,笑咪咪地跟着其他人走了,病房内仅剩夫妻两人相对,顾恒止被她的眼神看得好似被猫爪挠着胸口,只能尴尬地随便找了个话题。“夫人……还好吧?”

  其实他问的是两位夫人,一人一猫。徐洺芃听着,没出声,只是走过来,拉起椅子坐下,接着一如既往拿出画本,在上头书写。“都好。”

  顾恒止头皮发麻,麻得几乎要以为麻醉还没完全退。“芃芃……”



  “跟我走。”

  她没理他,转身出去,顾恒止一头雾水地跟着。两人来到诊所内的公共电话处,只见她把零钱给他,然后在画本上写。“打给爸妈,你自己跟他们解释。”

  唉,现在他是真的确定,徐洺芃晓得他好了。

  顾恒止拿起电话,投币,乖乖拨通了号码。

  “妈?我是恒止……对,我好了,听得到了,手术日……呃,提前了,因为医生觉得这个日子比较好……喔,黄历是中国老祖宗伟大的发明嘛,外国人也信的……对了,帮我接给爸……”

  顾恒止和双亲通完电话,一年多不得听家人的声音,他耳朵热热的,即便是被母亲唠叨也觉得很愉快。只是挂上电话,一转身,所有美好余韵就在看见徐洺芃一脸不以为然之后消散。虽然这事迟早都要爆发,但他没想到自己刚好不久就得面对,巴不得干脆再昏回去算了。



  “我不想太刺激两位老人家……”

  徐洺芃点了点头,对于父母,确定是只要能安抚他们就好,但对她呢?

  如果她不是提早过来,他是不是也打算这么蒙混过去?

  他的想法、他的顾虑,她全知道,正因为知道,才会不开心。她很庆幸他好了,但现在她无法坦然接受他把自己一再地排除在外的做法,夫妻之间……她不希望是这样的。

  她需要时间沉淀,但顾恒止同样也需要照顾。

  “去散步,走一走。”

  她在本子上这样写,顾恒止看了,只好点头。

  看来老婆大人真的火大了,只怕这回是凶多吉少……

  第10章(1)

  徐洺芃生气了。

  她的怒意显而易见,但不是惊天动地的,而是清清冷冷的。

  她不说话,不管是面对什么人都不开口——只要他在一旁,甚至就连简单的“嗯”或“喔”都不愿意发出。她厉害,完全知道他耳朵好了,最渴望听见的是什么,所以一个字都不给他,顾恒止只好努力说些能使她发笑的东西,可她始终无动于衷。

  像是——

  “有一个老人家,他到户政事务所办理老人津贴,结果忘了带身份证,柜台小姐说没关系,给我看看你的胸膛。老人家脱了衣服,露出白色的胸毛,小姐说可以了,看得出够老。老人家回家以后喜孜孜地跟老婆说,老婆听了,就问他:‘那你怎么不连裤子也一并脱了?’老人家问:‘为什么?’老婆说:‘这样你就可以领到残障津贴啦!’哈哈哈、哈哈哈!”

  他讲得口沫横飞,徐洺芃的反应是瞥他一眼,再瞥他一眼,澄黑而无波的眼仿佛在说:这很好笑吗?此时无声胜有声,顾恒止脸皮再厚都尴尬了。

  “我、我去上厕所……”可耻啊!居然来尿遁这一招。

  距他手术结束已经快一个月,他醒后接受复健,复原情况良好,几乎没有后遗症,若无意外,过两天就能出院,等回台湾再定期挂科复诊。原本照他安排,徐洺芃会在他一切好转以后抵达费城,她不必承担手术时候的磨难,他们可以共览这个悠久而充满古老文化的城市,不料……

  “唉!”

  顾恒止在洗手间大叹了口气,这时艾伦进来,见他一脸吃到苦药的脸色,笑嘻嘻调侃。“嫂子还是不跟你和好是吧?”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顾恒止白了他一眼,随即无奈地摊了摊手,“她气死了。”

  “活该。”艾伦一点都不同情他。“我记得她听到你开刀完毕的消息,那个脸色啊,啧啧啧,真是比纽约的雪还要白。”

  “纽约的雪?难不成费城的雪是黑的?”

  “这只是一种文艺的形容!”艾伦抗议。

  你这个念理科的搞什么文艺!

  顾恒止受不了,手肘往后背抵洗手台。他当然明白徐洺芃生气的理由,可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该道歉的该解释的都做了,她看起来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样子,但……就是不开心。他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冷战,偏偏徐洺芃刚好是深谙其道的高手。

  就好像打网球,他发球,结果对方理都不理,这是要怎么进行下去?

  顾恒止没辙了。

  就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下,他出了院,住到徐洺芃预定的旅社。前两天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劝她换一间。“这里会不会太破旧?你知不知道费城鬼故事多?我们去找别的地方……”

  她的回应是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在簿子上写着。“我临时要来,只能预约到这里。”

  一句话,彻底把顾恒止打蔫了。

  她提早来是打算给他惊喜,没想到反而被将一军,顾恒止自知有愧,只好摸摸鼻子不敢再啰嗦,还好旅社的主人还不错,又懂得一点中文,给他们做了一些导览,房间尽管破旧了点,但住起来还算舒服。

  他傍晚出院,把行李搬到旅馆,两人在附近的餐厅吃了顿沉默的饭。现在窗外天色已黑,顾恒止躺在陈旧的床铺上,扳着手指计数,一天、两天、三天……七天,整整一个星期,她还是一个字都不肯和他多说。

  顾恒止叹息,倾听着她在浴室里的动静,水声哗啦啦地响,他脑内几乎能立即浮现那水流滑过她柔润肌肤的画面。水停了,接着是拿起什么的声响,嗯,他想她开始在身上抹泡沫了,她习惯从胸口那儿开始洗,接着涂抹四肢,仔细清洗身体各处,最后再拿起莲蓬头,冲洗着因热气而透出一层淡粉色的肌肤……

  完了,脑内浮想联翩,顾恒止浑身燥热,难以抑制。

  三月来到美国,现在都快五月底,足足三个月没跟老婆亲亲抱抱,如今好不容易共处一室,她刚好在洗澡,他会有这么“健全”的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

  问题是老婆还在生气呢,他的火也只能设法自行掐灭。

  顾恒止深呼吸,开始设想一些比较清新、健康的事。他想象一片大草原,有着美丽的碧绿色草皮,蓝天白云,芳草如茵,他在里头深呼吸……这是他之前看睡眠门诊时医生教导他的放松方法,很有效。

  但下一秒,他的幻想里出现了一个人,那女人袒露着一身瑰丽的雪白,一头及肩的蓬松黑发随着她的脚步轻快跳跃,柔丽的面容带着极尽诱惑的甜美笑容……老天,这不行!

  顾恒止瞬间睁眼。很好,他的草原全被烧光了。他想要她,很想要她,他势必得和她好好谈谈,不能再侥幸地得过且过,以为她迟早会自行消气……但眼下,他得先在她出来之前搞定自己的“小兄弟”。也许来看看《圣经》?

  他不算太虔诚的教徒,但偶尔会做些祷告,毕竟是长久以来的影响。他起身,走至置放行李的地方,结果却错开了她的行李箱,这是当初蜜月前他们一起买的,为了在机场辨识方便,特地买了一模一样的两只。他正要盖回去,却见里头纸张散乱,似乎是从外套口袋里散出来……他一愣,随手拈起一张,看见内容以后却震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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