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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系玦唔了几声,睡意浓厚难消散,但想起年迈的总管顶着晨露在门外等候,尽管困得要命还是使劲爬了起来。“知道了,你先等会儿,我梳洗换装后就出去。”

  尽管他离家多年,父亲总坚持与家人一道用过早膳后再出门的习惯应该没变才是,不可能一大清早就派总管来催他上工,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他一睁眼就瞧见顾冬晴着好中衣临窗而坐,手抱医书孜孜不倦地钻研着。他皱眉道:“你眼力不好,下回别顾忌我睡得安不安稳,看书记得把帘子收起。”

  她应该是为了二弟的病情钻研医书,想让二弟能少一分痛苦,这心意他感受到了,却为她不替自己多想一分而微微发怒。



  顾冬晴点了点头,收起医书,再由柜子里取出一套男装放到床边,套上自身衣服,俐落地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你发什么呆?外头还有人等你呢。”

  “也对。”赵系玦迅速梳洗完毕,一身光鲜地开了门,不解地对上门外神色惊恐的总管。“杨总管,我爹是有什么急事吗?”

  杨总管警戒地看了他身后的顾冬晴一眼,悄声地说:“郑王爷来了,要找短刃的主人。”

  “是郑王爷亲自到访?”这下连赵系玦也不解地看向身后的顾冬晴。那把短刃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可以把郑王爷本人请来?

  “走吧,总会有你们要的答案。”顾冬晴莲步跨出门槛。若非为了救人,这个秘密,一辈子也不会解开。



  到了大厅,如同昨日的场景,赵家上下有资格旁听的人全数到齐了,再加上郑王府的排场,至少能容下五桌十人宴席的大厅,此刻也被挤得水泄不通。

  “这把短刃究竟是谁的?你们要是不给个满意的交代,我管你赵家在凤台立足几百年,一样在十天内把你拆了!”不愧是领过兵、打过仗的王爷,郑延寿年过五十仍声如洪钟,颇有霸气。

  “是我的。”

  郑延寿闻到一阵淡雅的桂花香,细致柔美的嗓音随即而至。

  众人将目光移到顾冬晴身上,赵系玦虽然挺身而出挡去泰半视线,仍然可以清楚地瞧见顾冬晴不兴波澜的神情。

  昨儿个才被赵家人碎语过,今天又得面临郑王府的指点,她完全不显惧意,可以说她根本就不把眼前浩荡的人马看在眼里。

  “她……她额上也有红痣……可是她的年纪……”一名神似郑延寿的少年与身旁的少女不避讳地指着顾冬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却赢不了她一丝顾盼。

  经他一提点,赵系玦、赵父,还有几名脑筋转得快的赵家人这才惊觉,顾冬晴与郑延寿及其子女,额上都有一颗鲜红的圆痣。

  “凤、凤娘呢?”郑延寿握着短刃,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冬晴。

  “死了。”她冷冷地回了一句,不想多与郑家人有所交集,出口即毫不迂回地切入主题。“给我秋蚕子,短刃你带走。”

  “你知道我是你的谁吗?”郑延寿抖着声问。

  “知道,但那不重要。秋蚕子呢?别让我问第三次。”

  “你娘替你取了什么名字?”

  顾冬晴不愿回答,表情愈来愈冷峻,直到赵系玦搭上她细瘦的肩头,才让她回复了些许血色。

  “她叫顾冬晴,重阳无雨一冬晴的冬晴。”

  “小子,你是谁?”

  郑延寿指着赵系玦,差点让赵家二老吓掉了魂,以为短刃即将脱手而出。

  “在下赵系玦,是冬晴的夫婿。”他清楚交代每个字,态度不亢不卑。

  “好!有胆识!”他带兵多年,连跟随他十几二十年的部属都不见得敢在他盛怒之下直视他的双眼。郑延寿由怀里取出藤编的精致小盒,平举过胸,朗声对顾冬晴道:“秋蚕子无比珍贵,岂能无偿赠之?只要你唤我一声爹,秋蚕子就是你的。”

  此话一出,赵家人惊呼连连,一来是为了顾冬晴的另一层身分,二来是因为秋蚕子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一个字就能换得。

  顾冬晴冷睨了一眼郑延寿,在赵家人期盼的目光所带来的压力下,那声“爹”她死都唤不出口。

  “你要我喊你,还是要凤娘的下落?”

  “你不是说她死了?!”郑延寿一激动,差点捏死秋蚕子。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她被你欺骗过一次,也算死过一回了。一句话,换不换?”

  “换!”郑延寿二话不说,奉上他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养活的秋蚕子。“都给你了,快跟我说凤娘在哪儿?”

  顾冬晴确认藤盒里确实是秋蚕子后,点点头,交给赵系玦保管。“凤娘在‘百花谷’,能不能找到那个地方,就看你的造化了。其余的我不能多说,也不想多说。”

  “好,这就够了!”他大手一挥,止住他身边一对儿女的不满。“虽然她没有冠上郑姓,终究是你们的大姊。你们给我听好了,冬晴是我的长女,我们郑王府配你们赵家绰绰有余,日后谁敢欺负我女儿,就是跟我郑延寿过不去!”

  她淡淡地扫过郑延寿,以及细看之后确实与她有几分相像的手足们,樱唇微掀,却是对着身畔的赵系玦说话。

  “走吧,治你弟弟要紧。”

  她根本不奢望顶着郑王爷之女的身分能在赵家讨什么便宜,人家明着尊敬她又如何?暗地里绝对会因为郑王爷这番话更加无法谅解她的存在,以为她冷酷难以亲近全是在摆郡主的架子。再怎么说她都是庶出的女儿,甚至是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有什么好得意的?

  赵系玦回头望了郑延寿一眼,充满霸气的脸庞此刻全是对亲情的盼望,以及想补偿却不知从何开始的迷惘与焦虑,看了实在于心不忍。

  冬晴的身分着实令他震惊,然而她愤然离去的背影,却又如此揪心。

  “百花谷”每一人都有其难言的身世,可身为凤台郑王府的千金又有何难开口或引以为耻的地方呢?

  ★★★

  顾冬晴开了张清单,讨了基本的用具后,确实要人在东厢房内隔出个小药室后,便在外头的小庭院找了处阴凉湿土的地方先种下神木胆,待府上丫鬟一一送来她要的东西后,取出药碾与药材准备磨成碎粉时,赵系玦连忙一手按下,阻止她的动作。

  “你早上的药还没喝呢,先熬煮你的药汁再来发落二弟的药材吧。”冬晴早晚都得喝上一碗药,虽然是很普通的补气逍遥散,却不可中断。

  “嗯。”小小一句叮咛,顾冬晴仍备感窝心。

  先煮好汤药喝下后,再磨碎治疗赵衡玮的药材。

  赵系玦本想帮忙,出力的事该由他来做才对,偏偏他力道没有她拿捏得好,反而制造了不少笑话,只好认命地拿扇药炉的葵扇替她扇风清热,待丫鬟送足东西离开后,才说出他细嚼了数个时辰的话。

  “他终究是你父亲,也一把年纪了,不认他好吗?”

  “认归认,但不是现在。”见他一脸好奇又不敢问,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再说他俩已是夫妻,自然不该有事瞒着他。

  “从小娘就把我的身世原原本本跟我说了,我一直知道父亲尚在人世,也清楚他的身分,但我从未兴起与他相认的念头,一来是怕我娘气闷,二来是郑王爷的妻儿能不能接受我的存在尚有疑问。再说‘百花谷’全是天涯沦落人,我对亲爹的渴望早就随时间环境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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