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丽娃找到靠窗子的位置,然后,她看到了昨天的那个男人。
初见面时他那件有些厚度的灰色风衣,此时正挂在椅背上,而那头利落的短发此刻也很整齐,他有着高而偏瘦的模特儿身材,目测身高少说一百八以上。
这样的身材,已经够让人羡慕,再搭上那张俊得过火的脸,那就不只是羡慕了而已--
过分!世上为什么老是出现这种几乎没什么可挑剔完美生物?
眼前的他一身深色高领套头棉衣,外搭V领厚毛衣和西装裤,简单而平凡的穿着,一到他身上就像施了魔法般变得有型。
注意到他此时正认真地翻看着一叠类似相片的东西,吉丽娃好奇地朝他走了过去。
“我可以坐下来吗?”说着,她便径自坐了下来。
男人扬了扬浓眉,不置可否,没有开口招呼,只是继续低头看着相片。
“相片是你拍的吗?”白皑皑的一片,好像都是雪景。
“嗯。”
“我可以看吗?”这人的态度真的会让人想扁他,以他龟毛加机车的烂个性,大概也会拒绝她吧?
她一边摸摸鼻子,等着被拒绝,一边乖乖地等服务生端上早餐。
等了又等,恶质男仍没说话,吉丽娃见他仍自己专注地看着相片,时而皱眉、时而摩挲着下巴……就是连句“可以”或“不行”都不跟她说。
他的相片到底给不给看啊?
就一个答案Yes or No,干啥不说?要知道她吉丽娃也是有劣根性的,别人越不理她,她就越爱招惹,越不让对方专注在他的事情上。
而且人在异乡更觉得寂寞,她想要说话,所以,这恶质男活该耳朵得不到清净。
“外面的雪好美,都三月了呢,还下那么大的雪,这到底好还是不好呢?啊!真有趣,你瞧,外头的小孩子在堆雪人了,好想加入他们哦。”吉丽娃托着下巴,自己讲得很高兴。“啊哈哈……那个雪人堆太大了,这样要弄到什么时候……”
很吵!男子瞪了吉丽娃一眼。
她不理会他的瞪视,继续讲,“雪花是很美啦,可是这样一阵阵的下个没完真的好烦,一般人应该是会这么认为没错吧?不过,我想你会巴望着它一直下下去,你这么爱拍雪景,一定会这样想吧?”
咦?服务生什么时候端来咖啡的?
端起桌上刚注意到的杯子,她啜了一口后又说:“我告诉你喔,我虽然三不五时会到美国出差,可老是和雪错过。我第一次看到雪是在波士顿的圣诞夜,印象很好喔,尤其一面赏雪一边喝着热呼呼的咖啡,那种感觉真是一整个幸福。
然后我就许愿,希望男友跟我一起出国赏雪喝咖啡,可现在……外头正下着雪,我也正在喝咖啡,可却不是和男朋友……”她忍不住在心中叹息,话说到后来真的是心里话,而不是故意闹人家的了。
还来不及接续话题往下,男人便把桌上一叠相片推到她面前。
“咦?”
“你不是要看?”
“你不是不给看?”动作这么突然,害她吓到了。
“我没这样说。”
“可你也没说可以看。”
“方才你问我可不可以坐下来,我没回答,你就大方坐下,看个相片你怎么反而多礼起来了?”
“喂,座位是公共的,问可不可以坐只是‘礼貌’,你拒绝我,我还是会坐下,可相片是你私人的,你当我是土匪啊,不经人家同意就翻看?”
“你不是土匪,是强盗。”
“我?”她又惹到他什么了?“强盗是当着受害者的面,不经同意强占财物,请问我哪里像强盗了?”
男人将她喝到见底的咖啡杯拿了回来。“这里的咖啡和早餐是自助式的,你没去拿你自己的,却拿着我的咖啡猛灌,这不叫‘强盗’叫什么?”
吉丽娃瞪着那只剩几滴咖啡的咖啡杯,楞了好一下,这才尴尬地笑出来,“咖啡原来是你的,我还以为服务生什么时候送过来了呢,呵呵……”
桌子就这么小,可能是他方才担心相片沾到咖啡,这才把咖啡杯摆得老远,没想到中途加入的她,就这么顺手又顺口得喝了他的咖啡。
吉丽娃想了想先离席,回来时手中多了两杯咖啡,她将一杯搁在他面前,然后又去取回两份早餐,递了一份给他,这才坐下来。
“咖啡师告诉你,本人不是强盗,没人抢了东西会再赔一份回去的;至于早餐则是道歉,很抱歉因为我的过失行为,让你产生了误会把我当强盗看。”
“嗯哼,原谅你。”
够了喔,这人真的很“冷”耶。
吉丽娃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然后学着他似笑非笑的欠扁的表情时候:“虽然我实在不太喜欢你这种人,可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两个不对盘的朋友,让人生变得不同吧,是不是?你好,我叫Doll。”刚认识,她实在不想介绍自己的中文名字。
Doll?洋娃娃?“我以为叫Doll的都长得娇小可爱。”他挑眉,微讽地说。
“洋娃娃也有很大只的,你不知道吗?”她白了他一眼,身高一七二的娃娃的确是……大只了点。
“我叫Jerry。”
“哦?有个偶像明星也叫Jerry耶。虽然很不想说,但叫Jerry的还长得都不赖。”说完,她笑望着他。
这家伙,一看就知道在外貌上被赞美惯了,连个谦虚一下的表情都没有,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啧!
她又啜了口咖啡,拿起几张相片来看,“你的相片,拍得很有感觉哟。”瞥见欠扁的男人又挑眉,八成当她随口胡诌,吉丽娃也不以为意。
“我学生时代参加过摄影社,自己相片拍得不怎么样,但还算看得出好坏。只不过……清一色的雪景,你真的很喜欢拍雪景呢。怎么?你不喜欢拍人物吗?”都是自然景观和静物。
闻言,他又顺手丢了一叠人物随拍给她看。
没想到他的人物也拍得不错,“你用光线和角度融合出自己的风格,感觉上像用拍照的方式在写诗……哗,真的有水准。”她拿出一张太阳西斜、老妇站在自家屋檐下笑吟吟地看晒谷的相片。“这张很不错,温暖、满足又幸福。”
“为什么这样的形容不是在其他张相片?这几位原住民小孩烤着鱼吃的感觉也不错。”他从她那叠相片中拿出其中一张。
“这个啊……也有这样的感觉,可情感上仍不够饱满。像老妇这张有些沧桑、苦尽甘来的脸,和成熟金黄的稻禾、夕阳相互辉映,这样的画面、情感是完美的组合。”抬起头对上他的笑容,发现这次他不再要笑不笑、皮笑肉不笑的,而是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俊男一展颜,果然很有让人想尖叫的威力啊。
吉丽娃有些害羞地说:“不是这样吗?”
原来有人走得进他的世界,Jerry笑着说:“看不出你这种人也分得出相片的优劣。”
“我这种人?”
“粗制滥造的,原来也有细腻的一面。”
吉丽娃闻言,为之气结。
你听听、你听听,这个人每句话都让人有痛扁他一顿的冲动!
她气到嘟起嘴不说话,很怕他接下一句好话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不顾形象地挥拳。
就在她以为彼此间的话题终结时,Jerry笑了道:“你挑的这张相片,我也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