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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去年阮单摔伤了膝头,没办法久蹲,孝顺的红萼接下了工作。每天这个时候,只要他到园子溜一溜,就能看见人比花娇的阮红萼,穿着淡粉或淡橘的衣裳,拿着利剪或铁铲在林叶间穿梭。

  瞧,这会儿她就踞在牡丹丛间,仔细地摘花剪枝。

  昨儿个他一不小心弄坏了她头簪。他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搞的,越是匪夷所思的事,越是容易在他身上发生——前一刻簪子明明还好好地待在她头上,怎知他手一挥,跟着她四、五年的木簪,竟然被他给打落,还当场断成两半!

  所以他上街市挑了支玉簪,央了小弟拿给她。



  韩天鹤努努嘴,要小弟靠近说话。“怎么样?我托你拿给红萼的东西,你给了没有?”

  “我给了,但红萼姊不收。”韩天宝拿出哥哥交代的玉簪,要他自己想办法。

  韩天鹤皱眉。“你没告诉她是我买来赔她的?”

  “说了。”韩天宝朝牡丹丛间一眺。“可红萼姊说,被哥你弄坏的只是根木簪,然后这玉簪看起来挺贵的,她没道理收。”

  “嗳呀。”韩天鹤苦恼搔头。他当然知道他送的玉簪比较贵,但他所以会挑它,还不是因为这玉簪适合她。想想,她那一头如云乌溜的秀发,要能配上一支雪白精巧的玉簪,会是多么的好看,而且……

  他心里想着,这簪子还藏着他的私心——他喜欢看他买的东西出现在她身上,他巴不得买遍全天下适合她的东西给她,不管是昂贵的珠簪玉饰或是她脚上踩的鞋袜也好,只要她肯收下,他绝不多吭一句。



  可惜,他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

  打从认识,七年了,在她面前老笨手笨脚的他,不知弄坏了她多少东西;虽说他次次都买了更好的赔她,可她绝少收下。就算最后拿出主人派头硬逼她收下,她也未必肯用。

  本以为要天宝转交,她多少会看在天宝可爱的分上接受,没想到还是不成。

  阮红萼,真是老天爷生来折腾他的——可他就是喜欢,还爱得不得了。

  可也愁得不得了。

  “好吧,蛐蛐儿你拿着,我找红萼去。”

  韩天宝小心翼翼捧走蛐蛐儿。“哥,喊它红将军如何?”

  “都好都好,看你是要喊它红将军黑将军都行。”韩天鹤随口应着,一颗心早飞到牡丹丛边去。

  韩天宝知道哥哥毛病,噘嘴一哼,走了。

  韩天鹤在原地逗留半晌,再三提点自己不要再莽撞犯傻了,这才壮着胆子往前行。

  一直埋头工作的阮红萼,一听脚步声就知谁来了。

  这宅子只有一个人会那么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没抬头,她将手边工具拾掇拾掇,想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虽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终于还是会被他给拦下——她还是执拗地不想跟他碰上。

  果不其然,韩天鹤一箭步踩在她跟前。“红萼,你又在躲我了。”

  望着眼前干净的双梁鞋,红萼叹口气抬起眼。“如果少爷是为了头簪的事,红萼先说,红萼不可能收的。”

  韩天鹤蹲下来,炯亮的眼与她平视。“跟你说过多少次,身边没旁人时,喊我天鹤就行了。”

  我才不可能这么喊!她拍拍手上的泥尘站起。“我也说过很多次,不管走到哪儿,不管身边有没有旁人,你韩天鹤永远是我阮红萼的少东家。”

  他恼怒地皱眉。“你是故意气我?”

  “你才故意教我为难。”她把利剪换了只手拿。“明知道我不可能收你东西,还叫天宝少爷送东西过来。”

  “就说是赔礼——”

  “礼太大,我收不起。”她利剪又换回右手——实在不是她故意动来动去,而是剪子又大又重,加上她手里还兜着铁铲,拿一会儿手就酸。

  第1章(2)

  韩天鹤瞧见了。

  “我帮你——”

  他方伸手,她立刻退了两步。用来修剪枝桠的铜剪利得很,她可禁不起什么差池。

  “干么!”他很清楚她为何躲。“我怎么可能连支剪子也拿不好?”

  “不敢烦劳少爷,我自己来就行。”

  “你又来了。”听她口口声声少爷长少爷短,韩天鹤火气都来了。

  “你也又来了。”红萼横眼瞪他。“我说过多少次,你是主子,我只是栽花的园匠,老凑在一块儿说话,别人会怎么想我——”加上你一来,就要弄坏我东西。后头这话她没说出,只是放心上。

  可他哪读不出她言下之意。

  “别人敢说你什么,我一定撕烂他们嘴巴。”韩天鹤边说边伸手。“剪子给我,我帮你拿到边屋那里。”

  “真的不用——”她退开。

  “给我。”他哪理她拒绝,不由分说硬凑上去。

  然而,就在他手堪堪碰上剪柄的时候,事情发生了——

  谁也没看见他脚边突了个石块,他一踢正中,身子一歪,人便往前跌去。

  “嗳!”

  见着那么大一个人朝自己压来,阮红萼再机灵也慌了手脚,更何况她手里还揣着利剪跟铁铲!

  情急之下,只好丢下手里家伙,使劲撑住韩天鹤。

  韩天鹤从小就跟拳脚师父练了些套路,一个跤要撑不住真要笑死人了。可坏就坏在他面前的人是阮红萼——当她手一摸上他胸口,别说撑了,他就连魂儿也飞不见了。

  两个人就这样胸贴胸地,摔扑在地上。

  上头的韩天鹤有红萼这个垫背,压根儿不觉得疼。他软玉温香抱满怀,早是一脸酥迷迷,可底下的阮红萼可倒霉了。不但摔得眼冒金星,还被他压得差点没气。

  他忘情嗅着她发间似兰似麝的香,恨不得能这样趴在她身上一辈子不起来。

  “韩天鹤!”回过神的红萼竭力推搡。“你还躺着不动——”这家伙,不晓得自己很重吗?

  经她一喊,他才猛地想起自己多失态。

  瞧他把她压得粉脸都变白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脸懊悔地搀她起身。明明叮咛自己不能再出岔子,怎么又闯祸了!“你还好吧,有没有哪儿疼?”他前前后后查看着。

  “就要你离我远一点。”她用力推开他。

  见她直揉着后脑,他满心歉疚地说:“摔疼了是吗?我帮你看一看——”

  她没好气地说:“不用,你别靠近我就是最大的帮忙!”

  韩天鹤眸子一黯。就算是男人脸皮比姑娘家粗厚,但老听见这样的话,还是免不了要伤心。

  见他垮着脸,她心里气是消了些,可嘴上依旧不饶人。“别以为你可怜兮兮的,我就拿你没辙。说真话,你老来找我,旁人虽没讲话,但我爹可说得清清楚楚,我们两个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孩子了,不能老像从前一样没顾忌地说话。”

  一听阮叔竟然阻止他俩亲近,他眉心皱得简直可以夹死蚊蝇了。“阮叔怎么这么不通气——”

  敢骂她爹!红萼给他一拳头。“谁准你说我爹不对!”

  挨她这么一捶,他非但不懊恼,心里还甜软了起来。

  实在不是他爱吃苦头,而是她骂人打人的样子,特别好看。红萼就像她养的牡丹,不管做何姿态,总是那样又娇又艳,就连发怒生气,也能教她气得双眼晶灿灿、脸颊红扑扑的。

  见他痴痴望着自己,红萼脸颊赧红了起来。又不是瞎子,两人处了七、八年,她哪里读不出他情意,可问题是她摸不清自己的心呐。

  若问讨不讨厌他,她肯定是不讨厌的。虽说他在她面前老笨手笨脚,可她知道,在旁人面前他可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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