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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事了!”护理长抓着她的手臂,喊道。

  “出事了?”开滢纳闷道:“我没有病人开刀住院,怎么会出事呢?”

  “我的意思是……湛医师出事了!”护理长急嚷道。

  “出事?子拓怎么了?”开滢的脸色沉了下来,紧张地追问。



  “应该是说,湛医生的病人出事了。昨晚,他被护士CALL回来替产妇接生,一开始状况都OK,湛医师还叫产妇放轻松一点,大家还有说有笑的,但突然之间,产妇就全身抽搐、呼吸困难、血压急速下降,陷入昏迷的状态……”护理长陈述着昨晚在产房发生的状况。

  “湛医生跟我说产妇有可能是得了羊水栓塞症,于是我们赶忙会集小儿科、心脏科和胸腔科的医疗人员进行急救,把小孩抢救出来,但在为产妇进行心肺复苏术时,她已经因为心肺衰竭而死亡……”护理长回想到抢救的过程仍旧胆战心惊。

  闻言,开滢的脸色阴郁,一颗心沉了下来。

  就算她是沁尿科医师,但在医学院念了七年的书,基本的医学病理常识都有,羊水栓塞症简直就是每个产妇和妇科医师的噩梦。

  “羊水栓塞症”是产科罕见的一种急症并发症,造成栓塞的成因是因为羊水和羊水中的胎儿细胞,头发或是羊水中的其他物质进入了母体的循环,进而导致母亲心肺机能衰竭,这种过程就像是一种过敏现象,也有人称之为“妊娠过敏症候群。”

  羊水栓塞发生的机率为八千至三万分之一,但一旦有了羊水栓塞的现象,孕妇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存活率不高,现今医学上在治疗和预防仍束手无策。



  护理长的脸上净是熬夜后的疲惫,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有把婴儿顺利抢救出来,但家属对于病患生产过世极度不谅解,几个人围住把湛医师打了一顿,完全不能接湛医师提出的病因,扬言要告他过失致死……”

  “子拓人呢?”开滢脸色凝重。

  “在办公室里。”护理长说。

  “他今天早上不是有门诊吗?”开滢瞄了手表一眼,快九点了,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诊疗室准备看诊。

  “妇产科主任安排了李医师来代诊,担心家属会到门诊那里去闹。”护理长从换药车内取出一些外伤药膏和绷带等,装进袋子里。

  “我去办公室找他。”开滢停了一下又说:“我的手机坏了,如果要找我的话,就打电话到子拓的办公室。”

  “这药你拿上去帮湛医师搽一下吧。”

  护理长把药袋递给她。

  “谢谢。”开滢点点头,拎着药袋离开护理站。

  她搭着电梯上楼,随着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上攀升,她的心却一寸一寸地往下沉。

  湛子拓一脸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衬衫的钮扣被扯掉了几颗,眼角有些瘀青。

  甚至连嘴巴都破皮了。

  他揉着疼痛的太阳穴,回想着昨晚的那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产妇躺在产台上,他请护士装上监测器测量胎儿状况,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正常,哪知道前后不到几分钟,产妇的身体就开始抽搐、血压急降,呼吸困难、主休克……

  叩叩!

  蓦地,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合上病历,扬声喊道:“请进。”

  门扉轻轻地被推了开来,开滢拎着早餐和药袋走了进来。

  “子拓,你还好吗?”她顺手将门掩上,蹲坐在沙发前,捧起他狼狈又疲倦的脸。

  “我遇上了最糟糕的情况了。”湛子拓无奈地逸出一抹苦笑。

  当医师最害怕的就是遇上医疗纠纷,万一病人无法接受事实,坚决提出告诉,告到法庭上,一审、二审、三审等,不服判决再提出上诉,几年折腾下来,他的医师寿命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如果碰到不理性的死者家属,抬棺抗议,闹上媒体,别说毁了的是他的前途,也会把开滢拖下水。

  他并不害怕面对医事审议委员会的鉴定调查,反而比较担心此事会波及到开滢,毕竟两人都在同一家医院上班。

  她很认真地想当一名好医生,而他无法守护她就算了,这回可能成为她生命的绊脚石。

  “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永远不会是最糟的情况。”她捧起他清俊的脸庞,柔声地安慰。

  开滢望着他,他眼底的迷惑与痛苦,仿佛像个受伤迷路的小孩,令她不舍。

  认识湛子拓这么多年,记忆里,他永远都是一副自信坚毅的模样,在学医的过程当中,他总是比她勇敢、比她坚强,以各种方式激励她往前迈进。

  他就像一堵宽厚的高墙,保护着她。

  如今,这堵守护着自己的高墙却逐渐在坍塌当中。

  她用力地搂住他的胸膛,想给了温情的安慰,想给他力量,想告诉他,他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不管未来变得多糟,她会陪着他挨过这一切。

  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她对他们的爱有责任。

  她想保护他,如是同过去十年,他默默地守候她。

  她把脸贴靠在他的胸膛,发现自己的知觉与他紧紧相接,甚至感觉到他的痛苦与无助。

  “开滢……”他揉抚着她的背,用力地搂紧她。

  “子拓,记住一件事,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她柔声地承诺。

  “谢谢你。”湛子拓放开她。

  她望着他的脸,说道:“痛不痛?他们除了你的脸,还打了哪里?”

  “肚子也挨了几拳。”湛子拓回想到自己走出手术室,去到病人等候区宣告争救结果时,死者的家属们拥了上来,把他压制在地上拳上脚踢,要不是其他的医护人员及时将他拉开,受的伤会更重一些。

  开滢撩起他的衬衫,瞧见他的胸膛有着瘀青与红肿,一把怒火烧了上来。

  “他们太过份了,羊水栓塞症又不是医师的医疗疏失,他们凭什么打人呢?”开滢又气又心疼。

  “他们的亲人过世,心情难免激动了一点。”湛子拓无奈地说。

  “真的太过份……”她眼眶一热,两行泪水滑过脸颊,忍不住抱怨道:“医师是人并不是神,但大部分的人都对我们怀抱着太多不可能的期待,期望我们做出神的事情……”

  她愈说愈难过,眼泪愈流愈凶。

  “好了,不要哭了。”湛子拓心疼地捧起她的脸,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认识她超过十年,她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看她为他气愤难平,他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她吸吸殷红的鼻子,打开药袋,取出药膏,轻轻搽在他的脸上。

  “护理长说你今天的门诊由李医师代诊,接下来的事怎么办?主任有给什么指示吗?”开滢关心道。

  “主任担心死者家属会到门诊上闹,所以在案子结束前,希望我先停诊一段时间。”湛子拓继续说道:“院方则希望我尽快向家属召开医疗说明会。”

  “我可以看一下昨晚的病历和生产纪录吗?”开滢问道。

  湛子拓起身,将桌上的档案夹递给她。

  她翻阅,细细研读死者的病历报告、生产纪录和急救过程,各方面均找不到疏失。

  “现在我们研判死者是因为羊水栓塞而导致心肺机能衰竭死亡,从病历上看来也是如此,但要是家属不接受,执意咬定是你的缺失呢?”她提出疑问。

  “那就得说服家属做病理解剖。”湛子拓说。

  “病理解剖……”她喃喃低语,台湾人有保留全尸的传统,一般人根本很难接受亲人死亡后,再进行解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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