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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虹云烟虽在,却只剩空壳——它已成了名副其实的烟剑。

  “死了?白虹剑当真死了?”鸰儿讶然问道,她的声音只有魇魅得以听闻。

  “是真死了没错,那柄剑,也算功成身退,守着当年你刻在剑身上的承诺,也守着凤淮轮回入世之前的希冀,你要情深,他要情浅,教白虹剑如何是好?这柄蚀心之剑看来是六柄剑里头最忠心为主、也最辛苦的一柄。”魇魅没开口,回覆的嗓音却清晰地传入鸰儿耳内。

  “那白虹剑为什么会死?”



  “因为它很顺利地完成了你与他的心愿,终于可以卸下你们这两个傻瓜加诸在它身上的重担,它再无存在的意义了。啧啧,小没良心的,哥哥我现在没空再与你多聊,你没瞧见他那要冻毙人的目光吗?等我先解决掉他再来闲磕牙吧!”

  “你不可以伤害他!”鸰儿慌张大叫。

  凤淮并未听到鸰儿与魇魅的对谈,对于方才魇魅说出白虹已死的事也不以为意。白虹是随着他的法力——不,该说是情绪的波动而决定其强弱,白虹剑是否已死,根本无损于他的力量,反倒是让失去蚀心剑控制的心绪再无法掩饰。

  “你知道世人是如何称呼我?”

  “仙魔。似仙非仙、似魔又非魔,分明有近乎仙佛的资质,亦有成魔的无心无情,这两者,你皆可轻易达到,却也相同地遥不可及,你没有仙佛的慈心或魔物的欲望,以致于只能介于仙魔交界徘徊。”魇魅如数家珍地回道。

  “那么,你认为介于仙魔交界的我,抢不过一个区区鬼差?”冰晶长眸微敛,似笑非笑的唇畔仍是难辨他此时的真实情绪。



  “喂喂喂,你砍了我,是要折寿的。”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可是眼睁睁盯着世人一举一动,砍死像他这般尽忠职守的阴司,罪加十等。

  凤淮压根不将他的好心告诫听进耳里,迳自再道:“还有,你认错了一件事——我从不用白虹剑杀人。”

  “咦?”

  熠亮白发腾扬起比白虹烟云更炙烈的弧线,凤淮笑了,露出他从不轻易表现的笑容,那笑,比冰雪更寒更冷。

  “因为白虹剑知道何谓手下留情,而我,不懂。”浅情之人,不懂何谓留情,更无情可留!

  这句笑语,让魇魅自脚底发凉。他以为自己向来在镜前的笑容称之为狰狞,岂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论狰狞,他连凤淮此刻笑靥的一半还不到咧!

  “我再问一次,人,留是不留?”

  “你再问十次也只有一个答案——”魇魅扯起勾魂链,傲然地抬高下颚,中气十足地应道:“留!”双手将勾魂链一端恭敬地捧在凤淮眼前,这不是窝囊,只是好鬼不与恶男斗。

  凤淮没伸手接过勾魂链,仅是轻送掌风,将鸰儿的精魂给打回躯壳里。

  鸰儿幽幽转醒,头一件事便是恢复人形,将自己塞进凤淮的怀抱里,嘤咛低泣,感动得乱七八糟。

  “凤淮……”呜呜。

  “没事了。”

  鸰儿抬起哭得惨烈的小睑,伸手拉过凤淮的双臂,半强迫他圈搂着她。“你要安慰我……我刚刚好怕……”

  “我不会安慰人。”

  “你拍拍我的背,同我说:‘不要哭,有我在你身边,没有人可以伤害你,谁敢动你一根寒毛,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践踏过去’。”鸰儿边哭边教导他,“顺便再吻干我的泪水……还是你要吻吻我的唇也可以,我不介意的……呜呜……”

  那几句肉麻话,凤淮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无奈地任她哭湿他胸前衣裳,迟疑地拍拍她的背脊。

  站在五步远的魇魅撤收了勾魂链,笑看着两人诡异的“浓情蜜意”,银面具上的笑脸不曾更改,直直咧至耳珠于下方,好似反应着他此刻的好心情及阴谋得逞的奸笑。

  双掌间再无赘物,魇魅缓缓将两手交叠在胸前,包覆着怀中安宁沉睡的细微光芒。

  “瞧,我替你挑选的这个娘亲很可爱、很会做戏是不?她将来一定会很疼很疼你,将你捧在手心里呵护,不过……”低声自语的嗓音因面具的覆掩而变成模糊,也更显柔情,“你恐怕只能好生忍受你爹亲的怪脾气,希望你将来别让他的冰寒给冻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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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鸰儿花样的脸蛋熨贴在凤淮胸口,纤指把玩着他素白盘扣,有一下没一下地挑弄,任他轻抱着她往府邸方向——回家。

  “凤淮,你都没什么话想问我吗?”她仰起螓首。

  “问什么?”

  “问你跟我的事,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一段故事……”

  经过魇魅这么一搅和,将她的事抖得七零八落却仍有迹可寻,她想,凤淮应该会对于他所听到的片段过往兴起想拼凑的欲望。

  凤淮低下头,与她眸光交会,素净的容颜仍只有一种表情——淡冷。

  “我不想知道。”  “呀?”

  “经由你嘴里说出来的过去,一定会加油添醋,虚构些不实的部分来取信于我。”他淡道。

  哎呀呀,被看穿了,因为她正想干下这般小人行为,以博取他的同情及疼爱。

  “你甚至只会挑拣你想说的部分陈述,其余你觉得不重要或对你不利的过往,将会自动被抛掷脑后。”凤淮续道。

  喂喂喂,这个男人也太过分了吧?简直将她的心思给摸得一清二楚,害她想使的贱招全给拆解得干干净净,再也变不出把戏。

  “在我已经忘得无从对证的现在,全凭你一张嘴说出来的话,不听也罢。”凤淮太明了她的劣根性。

  况且那段逝去的记忆,对他早已不存任何意义,即使听她说了,也好似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他不会兴起追溯的兴致。

  府邸门扉在凤淮尚离两步远时便自行开启,迎入两道身影,尔后又轻缓合上。

  “凤淮,你有没有发现,你对我说的话越来越长、越来越多?瞧,方才我不过才说了短短两句话,可你便回了……”鸰儿扳数着指头,将他的话自头到尾重算一回,“五句话,而且每句话都不短噢。”她乐得憨柔直笑。

  凤淮投给她一个“你很无聊”的目光。

  入了厅里,凤淮要将她放置在椅上,她却硬是不肯由他身上下来。

  “抱着你好暖……”

  “抱着我不正如同抱着一尊雪雕?”她摔坏脑了吗?他的体温比卧雪山的天寒地冻更冰冷。

  “才不一样咧,雪雕又不会有心跳。”她磨蹭磨蹭,发觉一件有趣之事——凤淮虽然不习惯与人有肢体上的碰触,但他却是个学习能力颇佳的学生,例如一开始的小吻,他会先排斥抗拒,接着是无可奈何的接受,到后来便会养成习惯般的自然而然。

  看来,她这个差劲的夫子开始教坏他了,呵呵。

  “凤淮,你说的对,我一定会专挑我想讲的讲,例如你有多爱我、你以前多爱对我吟唱些好肉麻的情曲、你以前有多爱用笑靥来蛊惑我,还有多爱将我逗得脸红,你便乐得好开怀……”

  这些甜蜜回忆可以说,然后其余不好的、悲伤的、怨慰的往事,全由她这个仍存记忆的人来承担就好。

  “但我已经不再是你口中的那个‘凤淮’。”他分不清现下心里一股酸涩是由何而来。

  “我知道你不再是他,同样的,我也不再是以前的‘鸰儿’啦。现在的鸰儿是只修炼成形的禽鸟,有羽翼却无法翱翔……也不愿再翱翔,她只想守在卧雪山里,守着她想要白头到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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