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让父亲与工厂的师傅们知道,因为她有自信靠着殷勤开拓新客户来补充“汉扬集团”所占的业绩比例,至少,今时今日的状况不若一年多前那般困顿无援,而且,再过两个月,弟弟就要退伍,届时姐弟俩一起打拼,绝对没有问题。
当初为了保护家人、保护工厂员工,那种女性独有的坚韧性格自然而然地在她体内滋长壮大,让她生存了下来;如今,她更要为自己所爱的男人勇敢无惧,迎向挑战。
每天,她都带着如朝阳般蓬勃的生气上班,带着不屈不饶的业务精神出门,晚上则积极参加与大大小小的商业活动,很快的,“螺丝界一朵花”、“美女业务经理”这样的名号在制造业大大地传了开来。
转变之大,连她最要好的两个死党都难以置信。
“小嬿,我听我老公说你现在很红啊,红到上海去了!”凌曼雪邀请简妤嬿和柴子夜参加她在日月潭投资经营的“vlctoria异国风情馆”的开幕酒会。
“为什么很红?小嬿子上电视啦?”柴子夜一头雾水地问。
简妤嬿耸耸肩。“我也不晓得曼雪在说什么。”
“有天我老公突然问我小嬿家里是不是做螺丝的?”凌曼雪解释来龙去脉。“我就很纳闷他怎么会知道,我记得只跟他提过你是个钢琴老师。”
“你老公是做建筑的,我们业务上虽然没有直接往来,不过螺丝业的下游客户包罗万象,也许间接听过别人提起我们工厂。”
“那你们猜他是从哪里听来的?”凌曼雪故意吊胃口。
“你做梦说梦话。”柴子夜乱猜一通。
“可能是承包商吧或是装潢师傅什么的……”简妤嬿接触的行业太多,实在无从猜起。
“他居然是在上海酒店跟客人应酬时,从一个做玩具的台商那里听到你的名字。”
“啊?”简妤嬿涉足的市场可没发展到台湾以外的地区,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台商说现在台湾有个被称作‘螺丝界一朵花’的女业务经理,说是业务能力很强,叫简妤嬿,问我老公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名字比较符合,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你。”
“哪有很强……”简妤嬿害羞地说。
真正见过简妤嬿的男人,肯定不会用“强”这个字来形容她。
一开始,她的美丽是阻力,让人担心跟如此柔弱的女人做生意不知道稳不稳;后来,在曹家驹身旁那段时间累积的人脉,加上愈来愈丰富自信的专业知识以及有工厂生产的品质一流的产品做后盾,她才不再被视为“花瓶”,她的美丽便成了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利器。
尽管如此,她的身上从来不会嗅到“强势”的气息。
“子夜你看,人生有多少出人意料的转折……”凌曼雪不舍地说。“我们最保护、最担心被骗的小嬿子不知何时变得这么坚强勇敢……”
“是啊,真的太不可思议了,”柴子夜揉揉简妤嬿的发丝,捏捏她的肩。
“这么弱不禁风、这么单纯没心机,竟然能在那种男人的世界里闯出一番成就,过程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啦……那些制造业的大老板只是说话,动作比较粗鲁了点,其实人都很好。”她微微一笑。
那些挫折、那些躲在棉被里哭泣的日子,她都忘了。
“不过,你好像又比我上次看到你还要更瘦了,到底有没有在吃饭?”柴子夜像个老妈子忍不住唠叨。
“有!”简妤嬿马上解释:“我现在食量可惊人了,我还要再去拿几块蛋糕,你们要吗?”
“我要鸡尾酒。”柴子夜说。
“好,等我一下。”简妤嬿转身,脚步还没迈出去,整个人突然定格了。
“怎么了?”
柴子夜和凌曼雪发现她的异样,同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比大部分的宾客都高出一个头,英伟挺拔,皮肤呈健康小麦色的男子。
“谁啊?你认识那个很高的男人?”凌曼雪没见过这名男子,猜想可能是另一名股东邀请的宾客。
“嗯……”简妤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曹家驹。
刚离开他时,她还会可以避开和他出席同场活动,后来得知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马来西亚,就算她想见也见不到。
多久了?两个月有了吧……她都记不得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远远地望着正和其他客人交谈,朗声大笑的曹家驹,简妤嬿蓦地忆起她第一次见到他,也是想这样的情景——他在前方不远处,手拿麦克风,对台湾螺丝业的前景做出精辟分析,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聚精会神听他说话,为他折服。
一直到此刻,她才知晓那个画面竟如此深刻的烙印在脑子里;当时,她决定与这名男子交易,何尝不是带着那么点少女情怀的心仪,带着莫名的悸动与忐忑走向他。
现在想想,当时若换做其他任何一名男子,她恐怕难以生出相同的勇气。
他的堂堂风采,其实令她一见倾心。
曹家驹忽然察觉到正被谁注视着,转头望向四周,意外地看见简妤嬿。
然后,他便再也无法将目光调移开去,即使他恨不得能对她“视而不见”。
她还是一如记忆中那般清秀亮丽,还是美得那样令他心痛……
简妤嬿吸了口气,缓缓地走向他。
“好久不见,最近好吗?”她微微一笑,用一种很大方,很平常的态度问候他。
她很熟练,表情上几乎看不出变化,因为她已经练习不下上百遍,只为再相遇时不让他看出她有多思念他。但那平静的表情下,情感有如暴风雨般激烈地起伏着,她好想马上奔进他怀里。
但是,时候未到。
“你希望我好还是不好?”他的视线明明是那么的热切,可他的口吻却寒得刺骨。
他没她那么有本事,戏演得那么好,可以毫无芥蒂,主动跟他打招呼。
他很受伤,尤其见到她如此从容自在,像是压根儿没将他放在心上,痛苦的只有他,这让他更受打击。
“我过得很好,当然也希望你好。”她还是那么温柔地说着,无论他怪她、恨她、不谅解她,她都接受。
她只是想让他知道她会好好的,不必担心她、不必顾虑她,在她离开后,他可以完全专心在自己的事业上。
“我当然很好,有没有你都一样好。”他硬是装出毫不在乎。
其实,他一点都不好!
她可以对他无情,但他却做不到对她绝情,即使她在利用完他后一脚将他踢开,他却还是忍不住关心她。
这么没志气的事,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知道,在怎么想她,还是要保住男人的尊严。
他知道她很好,没有他在背后撑着,她甚至做得比以前更好。
是他看走眼了,自以为是的想保护她,到头来她需要的只是个“跳板”,根本不需要他多余的照顾。
“现在,我们工厂的营运已经很稳定了,这都要谢谢你之前的帮忙。”她再次强调她很好,虽然,这么说会很刺激他。
如果他恨她,他应该会希望她离开他后就一败涂地吧!
“别这么客气,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不是吗?”他冷笑说。
气死他了!这个女人居然强大到能面不改色地提起两人的那段过去;如此难堪的交易,难道她真的一点也不觉得羞耻?
可是,他更气的是自己——就算认清她是这样的女人,他还是深受吸引,还是渴望再拥她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