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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凭陛下决断,我聂毒澜……从今日起,就算是叛国了。”她从身上缓缓解下那柄桃花刀,“这是我十七岁那年,您叫人帮我打造的,如今也一并还您,就算是还干净了。”

  刀鞘递到司空晨面前,他怔怔看着,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故意,也没有伸手接。

  聂青澜十指一松,那柄刀就掉在地上,溅起的尘土和着刀鞘撞击地面的声音,遮蔽了两人的眼。

  那模糊却又清晰的,只剩下彼此的背影,他们再也无法像以往一样,以笑容彼此相映。



  两国之间关于泾川的谈判,并未随着这件事而就此结束。

  李承毓因伤委派户部尚书周尚祖继续谈判,司空晨在两天之内数度更改了自己的决定。这一回,他强硬地要求泾川的血月百姓必须搬离那,而且时限压缩到三个月,并放话说三个月之内血月人不搬离泾川,就要以武力夺回土地。

  李承毓没有立刻响应,周尚祖采用拖延战术,这一场谈判,显然两三天内不会达成共识,司空晨决定启程回国,留下了老将军蘅惊涛继续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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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冰冷的手浸泡在温暖的水中,本想借此得到一丝温暖,但是身体却不住地打着寒颤。

  聂青澜咬着牙,看着盆中的倒影。水波荡漾,她看不清自己的脸,但想来此刻这张面容也不会好看到哪去。



  这三日不眠不休的照顾李承毓,她终于知道自己也不是铁打的身子,但是看到他的伤势得到了控制,没有继续恶化,她感到一丝宽慰。

  也庆幸那名刺客手中的匕首没有淬毒,否则就是神仙,也抢不回他这条命。

  “铁雄,今日可以叫厨房帮承毓做一些肉菜了,要尽快帮他恢复体力才行。”

  她一边用洗干净的热布帮李承毓擦着额头,一边小声对他吩咐。

  铁雄这几日对她的态度已有了大转变,不再那样冷眼相向,甚至对她言听计从。她猜想,应该是李承毓和他说了些什么。

  她很欣赏铁雄这个人,从不多言,但,每件事却都做得兢兢业业,且对主人绝对的忠诚。这样的人,既是一个合格的下属,也可以是一生的朋友。

  而他和李承毓之间,似乎还存在着一种如兄弟般的手足之情,这种感情她以前也曾拥有过,深知这种感情弥足珍贵,因而也更加敬重铁雄。

  铁雄走过来,主动要帮她把用剩下的热水盆拿出房间,临出门前,他回身问:“你要吃什么?”

  “嗯?”她一愣。

  “你想吃什么?”他换了一个字,问得更加清楚。

  聂青澜从未想过他会对她问出如此细心体贴的话,单只这几个字,便说明铁雄已将她视作自己人。

  她揉了揉酸疼的眼,低声说:“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和他的一样就好,我其实也吃不下。”

  铁雄迈出门坎,却又退了回来,“有人找你。”

  她转动僵硬的脖颈,眯起眼向外看去,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阳光下的那个人须发皆白,铠甲闪亮,似是天兵神将一般。

  她苦笑着,走出房门,“蘅老将军。”

  蘅惊涛是与她父亲私交甚好的密友,也是司空朝两代老臣里最得司空晨器重的一位。他向来待她如亲人一般,今日却冷着脸站在门口,不用说,她也知道对方的来意。

  他紧蹙浓眉,“陛下说你叛国了?我想这其中必有误会,所以当面来问问你。若真是误会,我代你向陛下求个情,十几年的交情,没有什么误会是说不开的。”

  聂青澜微笑说:“多谢老将军体恤。但这件事……就由陛下去说吧,我不想多做解释。”

  蘅惊涛一惊,随即怒道:“你该不会是默认了吧?若说别人叛国,我信,说你叛国?我不信!想当年衡阳之战,你代父指挥,救下两千尚未撤离的百姓,自己身受重伤,昏迷了七天七夜。月山一战,我被困鹰愁谷,你带三百飞骑出奇兵绕到敌人后方偷袭,助我脱险。

  “咸河一战,天寒地冻,大雪封江,你叫士兵将冰河砸开,自己跳入冰水之中,扛起浮桥,才成功夺回江边的青松镇……这一桩桩、一件件,陛下若忘了,我记得,我可以说给陛下听去!”他说得激动,连身子都在颤抖。

  她动容地扶住他的手臂,低下头去,“蘅伯……谢谢您这番话,我会永远记在心。”

  “我说这番话不是要你记住,而是要普天下的人都记住,你聂青澜功在司空朝!不管今日你为何要留在血月,总是陛下以圣旨诏告天下的吧?为何一翻脸就说你叛国?”蘅惊涛拉着她的手臂,“走!我们去和陛下说,就说你压根不想待在血月,今日我们就一起启程回国。”

  “蘅伯伯!”,聂青澜反抓住他的手,“我不会再回司空朝了。”

  他一愣,“你是怕陛下还在生你的气?”

  “不,是我自己不想回去了。”她轻声说:“我已立誓,要做血月人。”

  蘅惊涛看了她半晌,低声道:“你不用瞒我,陛下是不是在和你玩苦肉计?朝中早有人猜测,陛下准你到血月来,是为了司空朝日后的江山。”

  聂青澜听得心头一片苦涩。“不,伯父,不瞒您,我是真的要留在这。我……已决定嫁给血月国丞相李承毓,嫁夫随夫,我一生一世都是血月的人了。”

  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倒退了一步瞠目盯着她。

  “青澜,你有天大的委屈可以和我说,但不能这样自暴自弃,糟蹋自己。”

  “这不是自暴自弃,更不是糟蹋自己。”聂青澜知道自己一时片刻无法向他说明白这个中的种种曲折,只得说:“蘅伯伯请回吧。承毓受了伤,还要人照顾,我出来太久了,他身边没人,我实在放心不下。”她按照旧礼,向他拱手告辞。

  他忍不住叫了一声,“青澜!你真的要把司空朝的人和事都都舍掉吗?”

  她的脚步颠踬了下,但她没回头,只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伯伯该知道我是个狠起心来什么都顾不得的人,这世上,也没什么人和事是割舍不掉的。”

  蘅惊涛大为震动,怒道:“聂青澜,难道我一把年纪竟然会两眼昏花,看错人吗?”

  她没有回应,快步走回屋内,反手关上了门。

  床上,李承毓竟然是醒着的,他睁着双眼注视着头上的房梁,也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吵到你了吧?”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坐在床边审视着他的气色,“脸颊好像比昨天有血色了,只是你这肤色天生比女子还白,看上去总是很没精神。”

  他的手从被子中探出来,悄悄按住她的手腕,亮晶晶的金色瞳仁一瞬也不瞬地望定她。“青澜,我不想为难你,更不想你日后都在懊悔和痛苦中度过。”

  “我说过,我自己选的路,绝对不会后悔。”她平静而坚定地安抚他,“你不必安慰我,我最不喜欢听别人说这种没有用的话。现在当务之急,一是要帮你恢复身体;二是要想好怎样应对司空晨后面的招数。

  “你我心中都明白,他这次被我气坏了,肯定不会善罢罢休,光带走我的人马算不得什么,泾川之事也许只是个开端而己。你要怕,应该怕我会变成祸水红颜,日后都扰得你不得安宁。到时候,后悔和痛苦的人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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