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翼的唇,缓缓扯开一抹别有含意的笑。
晚上的宴会,在王府用来招待贵客的紫荆园盛大举行。
涵泠原本还担心会有满桌红通通的麻辣菜肴出现,还好端出来的菜肴每道都很正常,甚至还有连在大理城也见不到的独特山珍海味,让人惊奇。
“王爷,您方才说这叫什么?娃儿鱼是吗?肉质可真鲜嫩啦!”朱上铢品尝鲜甜的鱼肉,赞不绝口。
“这娃儿鱼确实是上品,而且其他地方绝对看不到,因为它只生长于蜀地的高山溪流里。为何叫娃儿鱼呢?那是因为将这鱼放入热水中烹煮时,会发出娃儿叫喊般的尖锐声响,故取其名。”冷翼说明道。
“好残忍。”或许因为涵泠是女人的关系,听了特别觉得不忍心。
“怎么了,公主不忍?”冷翼故意凑过来,离她的丽颜好近好近,近得像要瞧清她几乎不存在的毛孔。
她脸一红,飞快闪身想躲开,但冷翼却握住她纤细的臂膀,不让她躲开。
“怎么公主直发抖呢?会冷是吗?我抱着你便不冷了。”
他故意大声说着,接着不让涵泠有说话的机会,便迳自伸出长臂,牢牢地将她箝制在身侧。
他咧开嘴,朝她温柔一笑,但笑意并未传到眼中。“我抱着你,这么一来就暖和了吧?”
涵泠娇艳的芙颊倏然爆红,两位大人的双眼更是瞪得像快掉下来了。
这……这位边城的王爷也太浪荡了吧?居然公开上演亲热戏码!
冷翼今晚的怪异行径,同样让涵泠十分吃惊。有别于上回晚膳时,要她以下人的地位服侍大家,这回她不但可以一同上桌用膳,还被他安排坐在他身旁,大演亲密戏码让人观赏。
“你别这样……”涵泠羞得用小手在桌下悄悄推拒他贴得太近的腰,细若蚊蚋地小声抗议。
她很清楚,他并非真如他表现的那般对她呵护疼宠,纯粹只是恶意作弄她,想看她手足无措的模样。
“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我陪你演场戏,让他们回去禀报我们恩爱极了,你那昏君父皇一乐,说不定就多活两年哪。”
他凑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旁人见了还以为他们是在谈情说爱,只有涵泠知道,他吐出的话语有多讥讽冰冷。
“我……我没要求你陪我演戏。”涵泠咬着下唇,虚弱地辩驳。
“你那张美丽的小嘴是没说,但我从你的眼神瞧出来了。还是——你要我直接告诉他们,我万万不可能娶你,要他们滚回宫里去?”
涵泠的面色悠然刷白,仓惶地低嚷:“不!你不能说,我父皇若是知道了,会很难过的。”她急忙阻止他。
“那不就是了?我如你所愿,你有什么不满的。”
第5章(2)
冷翼说完,终于抽身离开她耳畔,退回自己的位置,不过还是没饶过她,故意举箸夹起一颗软嫩的蒸肉丸,送到她嘴边。
“这道蒸肉丸做得不错,是以猪牛鹿三种碎肉揉和后制成的,公主尝尝吧?”
涵泠瞪着那颗肉丸子半响,犹豫不决,因为弄不清他的意图。
“怎么了?公主不爱肉丸子吗?”冷翼冷笑瞧着她,好虚假地问道。
涵泠摇摇头,她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既然不是不喜欢,那为什么不尝尝呢?不会是嫌王府地处蛮荒之地,烧的菜入不了你的眼吧?”他淡淡嘲讽。
“我没有那么想!”涵泠急忙摇头否认。
见他还是不肯放弃,她只好无奈地张开嘴,轻咬一小口。
但冷翼可不轻易放过她,又道:“还有啊,公主多吃点吧!”
涵泠没办法,只得又把剩余的丸子也全吃下。
才吃完,冷翼又拿起丝帕,轻声细语地道:“这里沾上些汤汁了,我替公主擦擦。”
“我自己来——”涵泠慌忙抬手想接过那方丝帕。
冷翼握住她举起的那只手,柔声阻止道:“不,这等小事,由我替公主服务便行了。”
说着,便以怕擦破她皮肤的轻柔力道,小心地轻拭她的嘴角。
他举止温柔,状似深情,连涵泠都几乎以为他对她是真心的。
她知道他只是在作戏给其他人看,但明明知道,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为之悸动,沉醉在他这短暂而虚假的温柔当中。
如果……如果这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她感伤地垂下眼眸,掩饰其中的失落。
“咳咳!”
眼前不断上演的浓情密意大戏,让两位宫里派来的大人好不尴尬,一顿饭吃得不自在极了。
“驸马对公主温柔呵护,一往情深,实在令人欣喜,相信吾等回宫禀报后,皇上必定大感欣慰。”他们干笑着道。
一听他们提起父皇,心系父皇病情的涵泠立即追问:“我父皇目前身体状况如何?他老人家可安好?”
“回禀公主,蒙天保佑,皇上一如往常,龙体并无异状,请公主安心。”
“是吗?”
一如往常,那就是毫无进展了?
父皇的病没再继续恶化,让涵泠稍微安心,但也忧虑父皇的病毫无起色。
这时,坐在她身旁的冷翼,发出一声极不以为然的轻蔑冷笑。
“真是祸害遗千年。”
那声冷笑极轻,对面的两位宾客都没察觉,但涵泠听见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入她耳中,顿时,一股寒意从背脊直透人心底。
直到此时,她这才真正领悟到一个事实——他是真的很恨她父皇!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她真的怎么都想不透,他为什么这般怨恨她的父皇,父皇他老人家究竟做了什么,让冷翼如此恨他呢?她美丽的眼眸中透出深深的迷惑与不解,这份疑惑已在她心里盘据许久,只是她今天真的再也忍不住,想问个清楚。
用膳过后,涵泠终于在冷翼离去时叫住他。
“冷翼!”
听到涵泠的呼唤声,冷翼停下脚步,略转过身,但没说话,瞧不出情绪的黑眸定定地望着她,只用眼神询问她有何事?
“我……可以和你谈一谈吗?”涵泠捏着小手,紧张地舔舔唇。
冷翼瞪着那湿润的粉红小舌,缓缓舔过唇瓣,禁不住幻想它尝起来的滋味,他眯起眼,只觉下腹一把欲火直烧,像个欲求不满的毛头小子般渴望悸动着。
该死!他强自压下那股焚身的炙火,不耐烦地问:“有什么事?”
他的口气很粗暴,因为气恼自己这么轻易受到她的影响,“我……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谈谈好吗?”她转头看看四周,正在收拾餐桌、忙着撤菜的婢女仆佣们来来去去,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环境。
“到花园里去吧。”他不置可否地道,心里倒是好奇起来,她到底想说什么?
两人前一后到了花园里,夜里浊气沉淀,百花的香气更加清晰。
山茶花在月夜下静静绽放,吐露着香气,芍药花淡雅的芬芳也随风飘送,让人忍不住想细赏那开得茂盛的花朵,但爱花的涵泠却没有赏花的闲情逸致,心里只记挂着她想问的事。
她转身面向冷翼,鼓起勇气问:“翼,你——讨厌我吗?”
“你?”冷翼拧眉瞧着她,对她的问题感到纳闷,但也没有多问。
“还好。”他有些窘迫地撇开视线,望着一株长得颇高的桂花树,他无法直视那朋待的双眼,所以只能逃避。
还好?这个答案虽然无法令人感到惊喜,但涵泠已经很满足了,她不敢奢求,只要他别像他们初识时,那样斩钉截铁地说厌恶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