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天你好像是去田里拜访阿智叔,想说服他和你的公司签下契作合约,你把车停在窄小的农路上,我那天放假回来,阿巧婶说她田里有很多地瓜,叫我去拿一些回来煮,我骑单车去,一直在看无边无际的稻田美景,没有注意到路上突起的土块,车头一歪直接冲向你的车,单车就这么沿着你的车身往下滑,你的车就被刮花了一小条……你那时看到脸都绿了。」
很少有人看到爱车被刮花脸不绿的吧!严九歌浓眉微蹙,心一揪,他不难想像车子当时受伤的情形。
男人,爱车被刮一下,比刮到自己的肉还痛!
「所以,我们就交往了?」不看偶像剧的他,也会搞这种偶像剧情节?
她噗哧笑出声,「哪有那么快!」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不过,我们决定交往的时间还是快了点。」
接着她一边吃面,一边将相识的过程告诉他——
不小心刮花他的爱车,那时的他脸很臭,想发脾气又不敢发,当时她也受到惊吓,慌得不知所措,加上她所有的钱都拿去缴小公寓的头期款了,压根没闲钱赔他,阿智叔知道她的情况,于是他从中斡旋,提了个建议,让她陪他去说服那些还未答应签约的农民,抵偿修车费用。
阿智叔真好心,他其实早知道其他农民都有意愿签约,只是签约的事本来就是得仔细考虑,才没有一开始就答应,所以她这一去,刚好搭了顺风车。
「所以……」
「还没!」他一开口,她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即带笑打断他。「稻禾村所有农民都签约了,唯独阿辉伯不同意,为了劝服阿辉伯,你在我家住了一晚,那晚你就是睡在我阿爸房里……
「阿辉伯也是向我叔叔买地的其中一人,他心里其实很矛盾,因为他跟我阿爸是很好的朋友,买了我阿爸的田,他总觉得有点愧疚,刚好他买的田地就是我阿爸房间窗户旁的那一块,那天一早,他看到我阿爸房里有人,吓得直发抖,杵在田里直瞪着窗口,大声解释着如果他不买,也会被别人买去,要我阿爸原谅他……」
那天听到阿辉伯的喊叫声,于心不忍的她硬着头皮出去解释,阿辉伯闻言,松了一大口气,当时她灵机一动,便和阿辉伯说:「阿辉伯,昨晚我阿爸有向那个米公司的大老板托梦,他说阿辉是他最好的朋友,叫大老板一定要劝他种田不要再喷农药,他本来可以当神仙的,但是玉皇大帝说他生前种稻子洒了太多农药,无意中害很多百姓吃了生病,所以……」
当时她偷偷在心里请求阿爸原谅,她也不全然是为自己无力偿还修车费才帮严九歌,是因为他的理念她非常认同,出产无毒有机米,农民不用喷农药伤害自己身体,消费者也可以吃得健康,对土地好,对地球上的人类都好,皆大欢喜。
「当时阿辉伯一听到是我阿爸托梦,马上点头答应签约。」思及此,她吐吐舌,至今她仍对阿辉伯感到抱歉。
用筷子戳起卤蛋,咬了一口,她笑看着他,「任务完成后,我搭你的车一起回台北,下车前,我们交换电话,然后你突然跟我说『我们交往吧』,然后又说,『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考虑』。」
闻言,他扬唇轻笑,听她说起他们认识的经过,他的确「又」动了想和她交往的念头,不是因为她帮他,而是他觉得她是个慧黠又可爱的女人,她不同于名媛的亲和特质,深深吸引他,所以当初他会提出要交往,现在想来一点也不意外。
「你知道吗,我下车后杵在原地呆了很久,你说的那两句话一直在我脑里重复播放,那晚我一直睡不着,半夜两点多我就打电话给你,说我愿意和你交往,你只说『我知道了』,然后就把电话挂了,我一阵错愕,心想你说不定只是随口说说,我干么当真,气得倒头就睡,结果隔天一早你来按我家门铃,我还以为我在作梦……」
她轻笑,记得当时她穿着卡通睡衣,头发乱得像女鬼,他却没被吓跑,她真想颁个最佳勇气奖给他。
「所以,我们就交往了。」这回,应该不会错了吧。
她笑着点头。「低调,而且是秘密交往。」
「当初我是怎么要求你的?」他的眉心轻皱,既然他提出要交往,表示他认同她,不会因为身分悬殊而将她藏起来,他也不是一个会在意外人眼光的人,会这么低调,似乎很诡异。
「你只说,怕恋情会见光死,所以……」
这么说也合理,他之前的几段恋情都是一曝光就因为某些因素而结束,也许他想保护和她的感情,才会做出这种对她而言有些委屈的要求。
「那你……」他想问她的感受,她突然瞠大眼指着他身后。
「阿辉伯、阿辉伯回来了,赶快去拦住他!」霍天香嘴里含着一口面,焦急之余,才不管会不会喷出来,连忙大喊。
严九歌眼睁睁看着一根面条喷到他的领口上,他非但不以为意,还轻笑出声,她的模样令人发噱,可是他却看到她认真的一面……
找阿辉伯是他的事,但她却比他还紧张,不顾形象也要帮他完成任务……这么认真又贴心的女人,难怪他会主动提说要和她交往。
不负霍天香牺牲形象喷面演出,严九歌纵身一跃,跳入和矮屋有几米落差的田里,一个箭步,挡住了转头就要跑的阿辉伯。
丢了筷子,吞了面,霍天香也随即跟上。她知道他这次南下,是因为阿辉伯的儿子没依照合约上的条款,偷偷喷洒农药,有村民向他密报,他才赶紧亲自下来一趟,想要了解情况。
昨天下大雨没办法实地察看,今天一早他去看了阿辉伯的另一块田地,发现田的四周有乾枯杂草,很明显洒过农药,他质问正在种田的阿辉伯的儿子,他先是死不承认硬说没有,直到他指着田边枯草,他才改口辩称只喷杂草没喷稻子。
严九歌捺着性子跟他晓以大义,告诉他就算只喷杂草,农药还是会随风飞到作物上,灌溉时也会随着水流入田里。
阿辉伯的儿子听不进去,叫他直接去找他老爸,怎知阿辉伯早上去隔壁村不在家,看来这会儿应该是刚回来,顺道来田里看看,正好被他逮个正着。
严九歌重申来意,阿辉伯一脸无奈,说他老了,叫他每天弯腰拔草会要他的命,他儿子也懒,所以只好喷农药除草。
严九歌又把早上说重述一遍,阿辉伯辩不过,恼羞成怒,气呼呼地反驳,「你只会用嘴巴说,你看这些草,只要一下过雨,就长得比稻子还茂盛,用手拔要拔到什么时候,有种你就拔给我看!」
「不是啦,阿辉伯你不可以这样,人家合约上都有……」一旁的霍天香想帮忙劝说,但话都还没说完,就看见严九歌已经脱下衬衫交到她手上,弯腰开始沿着田埂拔草。
这下不仅她呆了,就连前一刻怒气冲冲的阿辉伯也被他的举动给吓到了,两个人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他拔草,骑车经过的几个村民也特地停下来,看大公司董事长弯腰拔草的经典画面……
当大伙儿得知原由后,纷纷加入劝说行列,随后出现的阿辉伯儿子,更是被一些种田的老前辈给叨念了一顿,兴许他是看到董事长亲自拔草的画面太过震撼,当下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