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这洛王爷还当真胆子大呵,把他们这些官们晾在外头不理就算了,竟然连当今圣上都敢这样晾着,瞧,皇上的脸不知是绿了还是红了,冷到众人都不敢上前敬酒。
此时,一个美丽又霸气尊贵的男人出现了,摇着扇,身上一身赭红,丝绸般滑顺的外衣上还罩着一层绣有凤凰的紫色薄纱,袖口滚金边,那金色的线是最上等的材质,点缀着他一身的华丽非常。
这男人连问都没问一句,撩袍一坐,端着一脸迷人笑意便与皇上同桌,皇上身边的侍卫就在这一瞬间,一左一右的拿剑抵在他脖子上,快速利落得几乎可以直接砍了他的脖子。
众人惊呼出声,跟着凤熙前来参加喜宴的东雪也忍不住从座位上起身。这人,前一刻还乖乖坐在她身边吃着饭不是吗?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他就跑到那头去了?
这无法无天的男人呵,刚刚在大门外玩那个抱着骨灰坛子的男人还不够,现在跑到里头还要找天子玩吗?
“这人是谁?”众宾客里有人间着。
“不知道啊,谁请他进来的?难不成是女方家的人?”
“那女人是个寡妇,是被洛王爷抢过来的,哪还能请女方的人?”
“所以,是洛王爷的朋友喽?他不要命啦,皇上都快被洛王爷气死了,他还自投罗网,找死吗?”
“嘘……反正不干我们的事,看戏就好……”
东雪听着,尽管外表镇定如常,内心却为之焦急万分。
可当事人完全不以为意,气定神闲得像是天塌下来都不干他的事。
“在洛王爷大喜之日动刀动枪的象话吗?”凤熙笑着,像是没看见脖子上架着的两把剑,扇子挥啊挥地,一双炯目定定地落在对面这位世上最尊贵的男人身上。“还是,皇上想在最爱的胞弟婚宴上见血来增添喜气?”
“你是谁?不得对皇上无礼!”拿剑的一人轻喝。
凤熙抬眉,扫向说话的带刀侍卫,这人年约四十,体壮如牛,声如洪钟,发鬓有些斑白,却完全未显老态。
“杨叔叔,您不认得我啦?小时候我可是天天吵着要您抱呢,连要见那个常常见不了面的爹时,也是您偷偷扛着我进去的,就只为了让我可以看一眼那个一点都不称职的爹啊。”
凤熙故意在洛应天面前说着旁人都听不懂的话,但洛应天是懂的,杨山自然也是懂的,他们会知道他所说的爹就是洛应天,当今皇上。虽然,他从来就不曾喊他一声爹,总是父王、父王的叫,见个面又比登天还难。
此言一出,这个被叫杨叔叔的杨山,手上的剑一抖,差点就掉到地上。
“你……你是……八……”杨山说不出话来,看看皇上又看看眼前这位,瞬间把剑收起,眼神朝另外一位侍卫移过去,示意对方也撤下剑,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候着。
凤熙吗?他的八皇子?
皇上洛应天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眼前气宇非凡,尊贵威仪丝毫不在他之下的男人,早已练就不动如山的心,此刻也难掩一抹激动。
是他和那民间之女生下的儿子凤熙。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是他……那个他曾经接回宫里又重新回到民间,唯一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呵。瞧那鼻那眼,跟他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但可以美成这样,就像那女人……
多久了?这娃儿出宫的时候才十五岁吧?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比起他名下的每一个皇子都来得气度不凡,霸气难当呵。
这些年,他听过这家伙太多事,却没想过这家伙会这样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以为,当年他是对他极恨的,恨到宁可不当他的儿,恨到说长大之后定要找他报仇雪恨,因为是他的轻忽害死了这家伙的娘。
洛应天微微敛眼。当这天下的皇,本就不该有太多的世俗情感,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是他的本能,也早已是他的习惯。
“找朕喝酒吗?”洛应天淡淡地看着洛凤熙,只是这家伙早就不冠他的姓氏,只用凤熙之名,这点,他也是知道的。
凤熙提唇,一双美眸直勾勾地望着洛应天,他的爹,百世国的皇。他以为自己见到他时会很激动,会拿刀砍了他,可是没有,他冷静到都快发抖,恼起自己为何不直接取下他的人头以报娘亲死于非命之仇?
他甚至还渴望那只手可以抱抱他,一次也好,用一个当人家爹的身分来抱他、疼他、爱他,不顾一切的……
“今天你要跟我不醉不归吗?如果要,我才喝。”凤熙冷笑,傲气十足地开出条件。
此刻,洛应天面前的他不是他儿子,而是山寨大王凤熙,一个无法无天,完全不把百世国上上下下看在眼底的凤熙。
洛应天看了他一眼,竟点头。“好。杨山,倒酒!”
“我来吧。”凤熙抓起桌上的酒瓮,直接摆在洛应天面前。“你一瓮我一瓮,这样比较快,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呢?”
“皇上,这万万不可啊。”杨山赶紧跑出来护驾,转身压低着嗓跟凤熙道:“八皇子,您不可以这样对皇上,皇上乃万金之躯,喝醉了怎么成?”
“啧!不是有你吗?杨叔叔?”
“不成!这样太伤身,皇上近日龙体欠安,他——”
“住口!杨山!”洛应天开口打断他的话。“君无戏言,朕已答应的事就要做到,退一边去。”
“可是皇上……”
“龙体欠安吗?”凤熙笑咪咪地看着洛应天。“所以,您终于要退位了吗?”
杨山倒抽口冷气,旁边侍候着的太监张博听了也猛擦汗。
现在是在演那一出?眼前这个是八皇子吗?既然是皇上的儿子,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来?是想被杀头吗?
张博忙不迭前后左右都看了一下,就怕这话被旁人给听见了,就算是皇上不想为,也恐怕饶不了八皇子了。
幸而,皇上贵为九五之尊,洛王爷安排的主桌自是离其它桌位甚远,大家只能远远瞧着这头的情况,却不能真的听清楚这两人在说些什么,尤其,这二位的嗓子压得算低,谈笑用兵之际也只有他们这两个站在身边的人听得见。
只是,这其中有一名甚为独特的白衣公子正瞬也不瞬地瞅着这头,之所以会注意到他,除了他那特别温雅的气质,他一直站立在那头没坐下来才是吸引人目光的真正原因。
“怎么?你想要这个位置吗?”洛应天不疾不徐地问道,目光露出一丝的冷。
凤熙诧异地挑眉,想也没想过,他这个爹,竟然一点气也不动,还开门见山地将这种敏感至极的问题给问出口。
啧,真了不起呵,太了不起了,他突然明白自己的狂妄是从哪儿来的了?不就是遗传眼前这位吗?
“我没资格吗?”要玩?他凤熙就陪到底吧。
“你连被立太子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坐上这个位置?真要有这样的野心,当初就不该出宫。”
“是谁说当太子的才可以继位?”
所以说,他想叛变吗?洛应天的眸子发出一道犀利的冷光。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儿子会是他该防范的后患,如果真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为了百世国的安定,他也得亲手毁了他,这是他不愿至极的事,万万不愿的事。
“喝酒吧。”洛应天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父子十多年来首次相见,再怎么不像父子,也该拥有一点微薄的记忆,何况,是像眼前这样极出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