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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寇君谦这一生,都活在阴错阳差的……该说命运吗?

  如果不能说是老天爷存心恶搞他,那只能说,他真的是活在阴错阳差的命运中了。

  首先,呱呱落地时,被取名为君谦,足见父母对他的满满期许,从胎教到送他上才艺班,就是希望将自小徜徉在艺术殿堂的孩子陶冶成一名气质优雅、谦谦有礼的君子。



  可——见鬼了!他打从娘胎蹦出来开始,根本没做过一天的谦谦君子!

  学小提琴,弦不晓得被他拉断了几根,简直就是野蛮的暴力分子,搞得才艺班老师不得不将这尊破坏狂请出门。

  因此,他才会被送去学绘画——据说是抓周时,他不管试几次都死抓着画笔不放。

  关于这个说词,他强烈怀疑父母唬烂,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画画了!

  结果那种为了交差随手涂鸦、连自己都看不出在画啥的鬼画符,居然被说有天分,生来就是要吃这行饭的,有够鬼扯!

  为什么没人看得出来,他天生就是过动儿啊?送他去学柔道、剑道、跆拳道他都会快乐许多,那种沉静气质型的活动不适合他,OK?!



  他早就下定决心,这辈子什么都干,就是不干画家这一行。

  偏偏——

  他这辈子什么都没干成,就是走上画家这一途。悲哀的莫非定律。

  至于,他为何会对画画这件事产生如此强烈的排斥,就得由幼年说起。

  犹记得,国小一年级的回家作业是画“我的最爱”。

  太简单了!他想也不想便画了当时饲养的小小九官鸟,隔天自信满满交出——

  白纸一张。

  只有底下大剌剌签着寇大师的大名,其余什么也没有。

  谁相信画好的图会凭空消失,干干净净连滴墨水都没留?

  无论他如何解释,师长一律认定他没做作业,而且企图狡辩,罪加一等。生平第一次,小手心挨老师板子,就是因为画图!

  那一年,德智体群美,就只有美育一科拿了大大的“丙”,外加导师评语:“投机取巧、诡辩饰非,请家长多注意孩子言行发展”,怎不教他小小心灵蒙受巨大阴影?

  历年来,诸如此类事件层出不穷,只要扯上绘画,从来没好事。

  从此,恨透画图。

  他不想画,却偏偏无形中似有力量,将他推向这条路。

  大考完毕,自认考得并不算差的他填志愿卡时,从中文、外文、财经、企管、体育、历史……连农业发展、水利工程都填了,偏偏结果出来就是美术系!

  他明明没有填那个啊!去种田都好过拿画笔!

  可见鬼的,他就是以极细微的分数差距和那些科系擦身而过,然后上了眼残不小心填错的美术系。

  明年重考?老爹在后头阴森森威胁要打断他的狗腿……

  他万般无奈,只好读美术系。

  毕业后,投了千百张履历,录取的永远是美编、插画……

  除了命运,他真的不晓得该说什么。

  认清了事实,他终于认命拿起那支丢了千百次仍丢不掉的画笔。

  但——

  寇君谦依旧他妈的恨透了画图!

  第1章(1)

  梦里村,绮情街44巷。

  对附近的居民而言,或许,这条街里住的人都极其诡异吧!

  一开始,听说巷子里54号的房子闹鬼。

  再来,是妖魅作怪,还曾有道士来设坛作法。

  到后来,陆续有地气属阴、冲神犯煞的言论传出,住在这条街的人,轻则家运不顺,重则倾家荡产、心神错乱,于是居民陆陆续续迁出,平日也没人敢靠近,整条街清清冷冷,恍若空城。

  就在空屋长了许多年蜘蛛丝之后的某一日,突然来了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一一与屋主接洽,买下44巷里的每一间房子。

  最初,附近居民是抱持好奇与观望的态度,想说这年纪轻轻的小女生哪来的胆子,有勇气住进传说中的鬼巷,猜测她何时会吓得逃之夭夭。

  但是,将近十年过去了,事实证明了她不仅财力惊人,连勇气也十分惊人,不但住得好好的,而且陆陆续续将房子承租出去,或许是物以类聚,能够与鬼巷、迷魅俏房东相安无事的承租房客,也不会是世俗眼中太正常的人类就是了。

  除此之外,她偶尔还会不定期“拣”几只迷途羔羊回来,日复一日,44巷在外人眼中依然迷离奇诡,却不再是空碱,且逐渐有“开枝散叶”的倾向……

  “马的!给我回来——”

  自从对面搬来那个怪人画家后,这样的怒吼声,临江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个人是在他住进来之后的半年,随后搬进绮情街的。

  那时他在大卖场工作,这个人偶尔会来买包烟、补充一些泡面之类的日常用品,彼此算是有一点熟。然后有一天多聊了几句,知道对方在找房子,他很顺口地问他要不要搬到44巷来。

  他记得旎旎还有一间空屋没租出去,如果要的话他可以回去孙旖旎。

  在别人眼里,他们44巷的人好像都会被当成异类,以奇怪的眼光看待,虽然他不晓得为什么,他觉得绮情街的每个人都很好、很友善啊,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不敢住进来……

  没想到这个人一口答应,而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怎么说呢?是一种同类的直觉吧,觉得这个人就是适合绮情街,他们一定可以处得很融洽。

  后来旎旎也答应了,他们正式成为邻居。

  类似的吼叫听多了,有一次,他好奇问他在叫什么?

  对方丢了一张图稿过来,教堂、水池、广场,构图是很赞,可是——

  “你还没画完啊!”

  “完了。”

  “可是——”纸上明明就有一大片空白。

  “飞走了。”

  “咦?”

  “鸽子。”他懒懒地补上一句。“飞走了。”

  所以他是说,这张图空白的地方是要画鸽子,但是画完,鸽子飞走了?

  听起来很扯,就像上个月中元普渡,邻居小孩偷吃拜拜的饼干后赖给好兄弟是差不多的等级。

  临江左看右看,“喔”了声,将图还给他。“那再画一次好了。”

  小时候被当成没做作业扯谎,出社会后被总编当成拖稿时蒙混打屁的借口,寇君谦早就习惯了,第一次有人一脸认真地将他非常不认真的说词照单全收,他反而愣住了。

  “你相信?”

  “相信啊!”他又没有在开玩笑,为什么不相信?

  这是哪里来的怪胎……

  寇君谦哑口无言地瞪了临江片刻,大笑出声,抡拳朝他胸膛一击。“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生平头一回遇到这种连谎话都不会说的傻大个儿,不将他列为保育动物好好看管,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

  “喔……咳咳,好啊。”虽然临江不太懂,交朋友为什么要用打仇人的手劲……他好粗鲁……

  今天下班回来,看到那个粗鲁男又在狂踹二楼栏杆,临江很同情地仰头看向阳台上那个满眼血丝、不修边幅的男人。

  他每次一赶起画稿就没日没夜、废寝忘食,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画图,但是临江觉得,他还是很热爱他的工作,只是沮丧而已。

  他可以理解那种心情,任谁在劳心劳力之后,发现自己呕心沥血的得意作品转眼间不留痕迹,连滴墨痕都没有,就是毕加索也会怨恨地诅咒绘画这回事吧?

  看他胡子也没刮、头发乱得像鸟巢,咸菜干都没他的衣服绉……好可怜,为了赶那张图稿,不知又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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