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吃得开,”他摊手笑笑。“也许我该早点来的。”
“你……爱她吗?”她问。
“不爱。”戴楚晔淡淡地说:“‘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没忘,你放心。”
是的,他真的没忘,事实证明,他把这句话实践得还真透彻。
在他求学过程中,身旁的女人几乎从没断过,和某人分手后,很快的又找到新女友,神奇的是,和他交往的对象,来头都不小,不是某连锁咖啡店的独生女,就是某饭店富豪的千金,她们也许长得不出色,但背景倒是雄厚得吓死人。
相反的,光鲜亮丽的模特儿或是性感的玩伴女郎,倒是从来没入过他的眼。
更奇怪的是,每次总是听他说又交了女朋友,却从来没有一个带到台湾给她看的。
“我现在非常慎重地怀疑……你和那些女生交往,根本就是看中她们的家世背景吧!”咬一口杏鲍菇,她恨恨地说。
今年过年前,戴楚晔仍旧依约回台湾帮她庆生,买了几千多块的卤味他也毫不手软,还主动跑到南部一间以烟熏卤味出名的店里,包下所有杏鲍菇跟芋条,就为了帮她庆生。
邵贞希一听,差点没晕倒,她的要求并不多,只要是卤味就可以了,她不挑嘴的,巷口阿桑的卤味就很好吃啦,多年来她也习惯了。
只是习惯从纽约飞西雅图,再从墨西哥飞魁北克,偶尔还得陪教授到波兰开会的戴楚晔,老早没把台湾头跟台湾尾的距离放在眼里,对他来说,从台北到屏东,就像到邻居家泡茶聊天那样轻松自在。
戴楚晔靠躺在沙发上,那套传说中的亚曼尼西装――他说是他生平第一套高级西装,被他披挂在沙发上,深蓝色的缎面背心虽然还穿在身上,但扣子早就被他一一解开透气,手上有一份商业杂志,衬衫袖子被他卷到手臂上,旁边摊着一份华尔街日报,还有一台笔电正开着,里头不时传来来电震动的声音,他说他有几个客户还在线上,必须即时帮他们处理……
明明就还是学生不是吗?为什么事业可以做那么大?想也知道,他一定又发挥他那打不死的台湾人精神,努力奋斗救经济的不屈不挠,四处钻营、到处跑业务,从股票、期货、基金、债券、房地产……反正只要能赚钱的他都玩,就算不能赚钱的,他也会想尽办法钻个洞进去挖钱出来……
除了他自己“赚很大”,他也不时会和台湾的妹妹联络,不过多半是知会她买哪几支股票、哪几支期货、什么时候该落跑。听说几年来,戴楚琳也帮家里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连三房两厅的公寓都买了,现在和母亲两人住在七期,偶尔他回台湾去住几天,不过真的是几天而已。
“话不能这么说,”喝一口海尼根,他为自己喊冤。“通常不是我去找她们,是她们主动来找我的,我只是觉得还不错,就试着走走看了。更何况,我不曾劈腿,更不曾出纰漏,只是因为我太忙,没时间好好经营感情而已。”
才说完,电脑又传来“叮咚”的声音,他低头劈哩啪啦打了一段话,接着又专注地将眼神盯在荧幕面前。
邵贞希看着他好一会儿,然后转开电视,小声地看着新闻报导,但实在太无聊了,过没多久,她就关掉电视,抱着一只小熊维尼在地毯上滚来滚去。
“生气了?”戴楚晔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她身后,和她一起抱住小熊维尼。
“没有啊,你不用理客户吗?”
“我关机了,”他补充一句,“手机也关了。”
“关机?”她杏眼圆瞪。从一进门到现在,越洋电话和讯息没断过的戴楚晔居然有钱不想赚了?“你不赚钱了?”
平躺在地上,他将一只手撑在额前,闭目养神。
“今天是你生日,我难得回台湾一次。本来就该好好陪你,Sorry。”
一时间她的感动不知从何说起,幸好他闭着双眼没有看见她快掉下来的眼泪,她只好笑骂,“知道就好。”
“一个人搬出来住,还习惯吗?”
他知道她大学毕业后就主动说要搬出来住,她那一家子爱女成痴的哥哥爸爸自然是极力反对,不过她为了要早独立,还是毅然决然搬了出来。
这是他最喜欢她的原因之一,虽然知道自己生活优渥,却不会因此自满,相反的不断试探自己的底线,体验不同的生活。
选择和父亲走同样的道路,她知道自己会在父亲羽翼下备受保护,但她不是那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虽然她年纪尚轻,她也知道想写好书法,除了每天练习的功课不能少,社会历练更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因此,她决定自己独立生活,体验人生该有的酸甜苦辣。
“喔,我这才发现自己一个人住外面有多难,你以前好辛苦喔!”
她捏捏他的脸。人,真的是要遇到了才知道别人有多辛苦。
因为从前他不但要负担自己一个人的食衣住行,还有一家子的担子,全落在他身上。
“有困难就打电话给我,”他反捏捏她的鼻子。“就算我在冰岛,我也会飞回来的。”
“真的才好。”她哼一声。
“是真的。”他拨拨她的一头长发,她的发尾搔得他有些心猿意马,他轻咳几声,将发丝放回主人肩头,见到她额上的新月型伤疤,他的眼神一黯,拨拨她的浏海,盖住它。
“真贴心。”
她将头靠在他肩上,一边哼着她从小到大一点长进都没有的曲调,“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明天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真的没有任何东西会永垂不朽吗?
两人一同收拾着桌上的残局,两千多块的卤味她根本吃不完,只好打包整理一下,冰到冰箱,分成几天吃。
“你明年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邵贞希问。
像他们这样的菁英,她知道在毕业前,一定会有不少企业纷纷前来挖角,他们不怕没工作,只是不知道该选哪一份。
“前一阵子,我收到一封信,你猜是谁写的?”戴楚晔侧着头,笑着看她。
“谁啊?”
“‘庆光’总裁,江庆瑞。”
“他写信给你?做什么?”
“他希望我进他们公司上班,他打算在加拿大成立外商公司,他会召集几位干部过去筹备,而我是里头唯一一位新人,如果我答应了,我在毕业前还得先去英国实习,大概八月之后就要直接去接手那里的工作。”
“哇……”虽然她不太懂,不过听起来似乎很了不起。“可是,他认识你吗?怎么敢把全新的市场交给你?”
“见过几次面,去年我帮Dila她父亲周转那笔资金时,就跟他见过几次面,他也知道这件事,后来我跟教授去澳洲墨尔本开会,又遇到他,他知道我是领庆光奖学金的学生,二话不说,就要我进他公司上班,那封信只是问候一下。”
Dila不知道是他第几个女朋友。她父亲是台商在大陆的重要干部之一,据说还成立什么台商公会之类的,俨然是台商在大陆的代表人物。
那时候他们交往不久,公司股东便抽空资金落跑,不但资金周转不灵,还面临信用危机,公司即将面临倒闭,而楚晔此时便从中斡旋,和几位前女友的家庭企业借钱周转,用不了一个多月,公司恢复运转,两个月后,在中、韩边界抓到准备落跑的股东,从此戴楚晔的名声在台商间声名大噪,但等这事件平静后,他也和Dila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