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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他便跟冯贵妃坐在丰盛的菜肴面前。

  “皇上,春分将至,一年一度的春灯节就要到了。”确定他今日心情不错,她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嗯。”朱桓杨懒懒地看了冯丽一眼,心想她真是聪明绝顶,不过一位香的时间里,从微笑到开口的时机,全都经过精心的计算。

  但这些算计哪能逃过他的眼睛,这样的女人只会让他充满戒心,根本无心欣赏她的才智和外貌。



  “为了节省宫内花销,臣妾与户部的人商量出一个对策,能不能请京中四品以上的命妇过来张罗宫中各类杂事?”

  她入宫三年,每天都在观察皇上,试图讨好他,这种讨好看似有用,让她在众多佳丽中登上了皇贵妃之位,皇上尚未立后,她俨然已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首,但实际上,却又好像没什么用,因为虽然她已是皇贵妃,但皇上宠幸她的日子屈指可数,至今她都未生下一儿半女,不免有些不安,担心自己的位子坐不稳。

  “嗯。”朱桓杨埋头夹菜,漫声应道。

  “谢皇上恩准。”

  “你放手去办吧,吃菜。”他头也不抬地招呼她。

  “谢圣上。”冯贵妃谨慎地提筷,拘谨地夹起眼前的一朵蘑菇。



  “爱妃,叫朕一声小乖来听听。”朱桓杨忽地放下筷子,失去用膳的兴趣,握起白玉杯,若有所思地说道。

  冯贵妃像被针扎了一下,冷汗流了下来。

  “小乖”这两个字简直是后宫禁忌,她不清楚这两个字对皇上有什么意义,但凡被皇上下令叫出这两个字的妃子,几乎都被关入了冷宫。

  她搜索枯肠地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看着酒杯中的倒影,朱桓杨勾起一个泠笑,他好想再听见那稚气的嗓音,不带算计、干净澄澈地叫出小乖两个字,可是宫中女子谁能做到?她们只会污了这两个字的意义。

  想起那个纯净如水的女人,她的目无声无息地攻陷他的心,用最真的情感,让他这个阴邪淡汉的男人体会了此生唯——次的生死相许。

  她走了,他的情死了,血也更冷了。

  他以为落落走后,自己变得越来越邪佞,毫无人性,没想到其实他还是有难忍的心酸遗憾,落落与他天人永隔后,他就明白,即使他已是九五之尊,仍无法挽回这个事实,初识落落时,他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现在他们真的“两处茫茫皆不见”了,他再也找不回那个他真心爱过的女子……无力与无奈令他心灰意冷。

  冯贵妃颤抖地放下筷子,脸色惨白。

  “哈哈哈哈,朕开玩笑呢,用膳吧,春灯节的事就劳烦爱妃了。”朱桓杨皮笑肉不笑地说完,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他留冯丽在身边是为了让无恶不作、无钱不贪的冯太师坐大,挖空冬楚根基,此时把她丢到冷宫,可就违背他的计划了不久后,春灯节到来,当日的酉时一刻,朱桓阳与冯贵妃一同登上祭春坛,他们一同望着满眼的春灯和坛下跪成一圈又一圈的群臣和命妇。

  鼓乐齐鸣,春灯节正式开场。

  欢声乐曲中,冯贵妃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身子倒向皇上,几乎要摔入他的怀里。

  朱桓杨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小声道:“爱妃小心。”

  两人在众臣面前一副恩爱情深的模样,底下却有人看得满肚子酸水。

  “喜安,上面的那个人是谁?”场中僻静的一角里轻轻响起低低的询问声。

  “皇上。”燕喜安小声回答,宏亮的乐曲盖过两人的交谈。

  身着白裳的人顿了一顿,拉出颈间悬挂着的小锦囊,凑到鼻子边,深深地嗅着里面的香气,表情平板无波,“皇上,他是皇上,那个女人呢?”

  “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问话的女子傻呆呆地重复。

  “她就是当朝唯一的皇贵妃,皇上的娘子。”以为她不明白,所以强调了下。

  倏地,拿着小锦囊的玉手一个不小心,揉碎了锦囊里的伽罗香。

  燕喜安担忧地看向她,那个小锦囊是她的命根子,向来不让任何人碰,宝贝得不得了。

  “他的娘子?”她的声音轻朝朝的,听不出情绪。

  几年来,她跟随喜安在宁川为官,遇到的人比前半辈子加起来还多,学了不少世俗知识,也跟喜安读书习字,虽然称不上能言善道,但已能流畅地表达心中所想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对外界懵懵懂懂、只知打猎的女子。

  “嘘,乖,回家再说。”周围的官员都在看他们,燕喜安只得哄着身边的人。

  她不再问,心已经死了,表情有着死灰般的静寂。

  她没想到他没有死,还做了皇帝、娶了别人,他的牵绊再也不是她了。

  而她却还留在原地,痴痴地守着他,受着他无形的影响,那场火灾过后,她再也找不到他,只能忍住心痛将他放在心底,从不对人说起,她当他是自己最宝贝的回忆,现在却彻底遭到了背叛。

  一身白杉衣裙的她深吸了口锦囊的味道,心被千万根无形的箭射穿,她又看看祭坛上接受朝臣跪拜的一男数女,愤怒、失落在平静的外表下蒸腾,五脏六俯仿佛都被撕裂般疼痛。

  环绕着她的沉稳伽罗香,顿时变成一只怪兽反扑过来,噬咬着,嘲笑着,疯狂地袭击她。

  她悲哀的发现,他有人陪了,他不再需要她。

  他为什么要教会她喜欢的意义?为什么要告诉她喜欢是何等的重要?

  燕碧落刺痛的眼眶灼热,却掉不出泪。

  第5章(2)

  春灯节的仪式进行了两个时展之久还未结束,朱桓杨便兴趣缺缺地退场,他留下嫔妃和群臣,独自登上龙辇,返回祭坛北面不远处的安华殿。登车没多久,前方的仪仗却起了小小的骚动。

  “停下。”护驾的辟邪沉沉地指挥道。

  “出什么事了?”朱桓杨在龙辈内懒懒地问。

  “敢禀皇上,前方悬挂的花灯掉落,请皇上稍待片刻。”七、八盏花灯绑在一条绳索上,适才起风,灯盏及绳索被吹翻在地,挡住了回安华殿的路。

  “不必了。”此地离安华殿并不远,他难得好兴致地说:“今日月与灯辉映,风儿也暧,朕想走走。”朱桓杨缓步前行,仰头看着空中的串串花灯。

  烛火闪耀灿烂,夜空如同白昼。

  突然,他站在一串花灯前停住脚步,目光死盯着串连花灯的绳索?那条普通的绳索间,夹杂着一抹相当特别的紫色,吸引着他的目光。

  “解下挂灯的绳子。”他的神色有了变化。

  侍卫不敢怠慢,连忙解下高高系着的绳子。

  朱桓杨压低呼吸,接过侍卫呈上来的绳索。

  猛地,他的胸膛滚过震惊。

  是她!错不了的,只有她,才会在绳子里缠上独一无二的紫芯草,因为她说,这样绳索会变漂亮。

  数十盏灯笼横在夜空里,将星星的光芒掩盖住,他不动声色地张望,人呢?那个人呢?

  是她吗?如果是她,她应该就在他身旁,也一定看见他了,却不愿出来相见,为什么?

  难道是她的魂魄吗?朱桓杨泛光的俊眸,闪耀着悲恸的光芒。

  徐徐吹入衣衫内的风,点起希望的光亮,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时如厉鬼,时而又笑得欣慰。

  这么多年来,心第一次这般有力的跳动。

  “皇上?”静待多时的穆公公不明白主子此时的脸色有何意义,狐疑地唤道。

  “把所有入宫参加春灯节的命妇都给朕叫来。”她一定在进宫的女人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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