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骧一头大的看着她缠在他手臂上的纤纤小手,和她那双眼。这个女人真是太不知世界险恶了。
他的眼睛看向另一头的茶水间,“去煮水。”
费巧马上放开他的手臂,飞奔过去。
他走进另一边的厕所,洗手洗脸。
一夜没睡,他的心情应该很差,尤其她简直比早上隔壁的麻雀还吵,但是他没有觉得不悦,反而浮上一种……久违了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应该阻挡这一切吗?
抹去脸上的水珠,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男人,髭须杂乱丛生,仿佛那个女人埋下的种子……
他扬起嘴角,笑了。
这该怎么说?春风吹又生?
第5章(1)
春风吹了几个月,养成一棵树,树上的小鸟吱吱叫,叫得他几乎成习惯,习惯那个聒噪的女人在他的地盘飞过来、飞过去。
他知道自己抗拒的那个东西已经发酵到无法控制的地步,靠,男人都知道哪些女人可以短期玩玩,哪些女人没做好心理准备千万不要碰,他是成熟的男人,太了解自己,了解到几近痛苦的程度。
他爬梳头发。靠!那只鸟不该飞进他的世界。
萧骧一坐在地板上,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吸进身体里的不多,可是烟短了,他就直接在地上捻熄,然后再点一根,头顶的排烟器将烟往上抽,让他看起来既颓废又野蛮,像是酝酿着将要爆发的脾气。
之所以会有巨大的愤怒,是因为他控制不了那只鸟飞进他的灵魂里。
面前庞大画布上的草图已经用黑色炭笔描出基本形体,是个坐在木桌子前的女人,她拿着杯子,往画面右边看去,旁边的景色似乎是街景,又像是阳光下的一角,与她美丽的脸庞相映成纯净的氛围。
画布前的巨型木架子已经挤上油画颜料,挤干的颜料则被丢弃在旁边一个脏兮兮的垃圾桶里,数量多到满出垃圾桶,还有几条颜料看似被随意丢掷,所以掉在垃圾桶外,暗红、深褐的残留油彩弄脏了地板。
天色微微亮了,他等待阳光洒进来的时刻,这段时间他还有机会后悔,考虑是否真要画下那个女人。
他一向不爱画人,要画也画老人,但是那个女人跳跃在他的画布上很多时日了,每每他站在画布前,那个像鸟的过动女子就占据他的脑袋,飞高飞低,吵得他心浮气躁。
几分钟过后,阳光洒进来,自然的光线贴上了画布上女人的脸,晶晶亮亮,像钻粉彩绘着她那抹顽皮的浅笑,他起身,叼着烟,邪恶得像是夜里出没的魔鬼,黑披风一挥,就要吞噬画布上的女人。
靠,不管了。
将烟吐在地上,再用烂烂的夹脚拖鞋踩过,然后他发狠的拿起画笔,沾上油彩,将女人抹上他的颜色。
一挥笔便像在女人的身上狠狠的拧一回、爱一回,每一笔都是色欲的颜色,他知道这一切代表什么,所以更加气怒。
像是要在女人的身上鞭出他的愤怒与爱怜的矛盾,每一笔都让他咬牙冒汗,有如毒瘾发作,浑浊的色彩混着他渗出来的薄汗,他一笔一笔把困扰他多时的女人的脸填在画布上。
三个小时过去,萧骧一虚脱似的低咒一声,将画笔一丢,整个人瘫倒在杂乱的地上,不停的喘息。
空气里只剩下他低哑的喘息声,并弥漫了一室的油彩味。
他的手臂横在眼睛上,遮住直射下来的阳光,身体像爆炸过后虚弱不堪,每一个爆开的骨头碎片都没有得到该有的对待。
连串的脏话在心里骂得惊天动地,依然无法止住他心里的那股澎湃渴望。
他要她,那不知好歹的女人在他的地盘上撒泼之后,却让他陷入抓狂的境界,让他像个只能拿画画泄愤的疯子。
他要她。
气躁不堪的丢开头上替代头巾的毛巾,他将毛巾盖在脸上,狠狠的抹过几下。马的!
他像一头发情的马,奔腾澎湃,却没一处可宣泄。
靠!而那个欠扁的女人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地盘上踩出了什么波澜!
这时,门铃很不客气的响起。
又来了!
“马的!”
他不理,此时的他像是光裸的野兽,不适合面对任何人类。
门铃停了几秒,又响起,再停几秒,然后又响起,最后干脆按住不放。
马的!他知道是谁,也唯有她有这个本事及坚持,这两个月来,她已经不下两千次这样按他家门铃了。
萧骧一身肮脏,一边骂脏话一边往外走,气冲冲的来到大门前,倏地拉开玻璃门。
站在门口的,果然就是画布上的女人,他当着她贴近的脸,直接关上门,发出砰的一响,玻璃门险些破掉。
“滚开!”他不客气的怒吼。
扛着一大袋工具与材料,像个耶诞老公公,被门撞到鼻子的费巧,简直比被雷打到还想抓狂。
现在是怎样?这人是月经来吗?
“喂,你开门啦!”她拚命大叫。
若是被人这样当面甩上门,她就真的离开,那她打不死的经验值是假的吗?
见他还是不开门,费巧猛拍玻璃门,大叫:“你是气血不顺,还是月事不顺?王八蛋!你赶快开门!”
顾不得路人侧目,她抓狂了,更加用力的拍打,发出的巨大声响几乎让附近的邻居打电话报警。
“死长发鬼,你给我过来开门!我扛着一大袋的材料,就是要在你这儿做架构,你是要我滚去哪里?你快点开门!”费巧个儿小小的,声音却一点也不小,硬扯着喉咙嘶吼,“开门!开门!”
马的!超想杀人!
萧骧一爬梳一头乱发,顾不得自己眼睛泛红,眼神浑浊,像个野人一样,奋力拉开门,硬生生的挡在门口,巨大的身躯将整个门框塞得满满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让她踏进一步。
费巧不怕死的仰头看着他,同样是一脸气怒。
“回去。”他的嗓音低沉嘶哑。
“工读生已经开车离去,我扛着这一袋东西,你叫我去哪里?”她直视着他,那双小手贴在他几乎不算布料的背心上,吃力的推动。
他像被热铁烫到,迅即避开她的碰触。
费巧又一次趁虚而入,肩上的塑胶袋直接刷过他厚实的胸膛,黏上一条未干的颜料。
“这是什么?你又在分尸?”她边说边走向阳台。
他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拉回来,“别进去。”
“别进去?你要在这儿弄吗?这不是营业场所吗?”而且她对画室的兴趣大一些。
他跟她赌气,一语不发。
费巧的脸皮抽搐几下,眼珠一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啊!这次你该不会是真的藏了女人?”她的心跳紊乱,露出不自然的神色,“那……”
“没有女人。”萧骧一懒得理她,迳自不高兴的走进吧台,掏出烟。
厚!他干嘛要解释?
逊啊!一碰上这个女人,他整个逊到了极点。
她的心跳慢慢的恢复正常,“那你干嘛这么神秘?走啦!在这儿弄,到时候又要收拾,反正后面已经很像垃圾堆了,做起事来比较方便。”
他站在原地,拖拖拉拉。
“走啊!”她率性的回头邀约。
萧骧一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轻盈的背影走进他的画室,他说别进去,但是她硬要走入他的世界,那么就让野火烧吧!
他在阳台窗边停下脚步,继续抽烟。
从她像病毒一般在他的生活里扩散开始,他幻想过此情此景许多次,想像她跳进他的画室里,看见真正的自己、发现他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