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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页

 

  白岫气息荏弱,埋在她怀里微声道。

  第10章(2)

  烛雁眼眶发烫,想答一句,张了口却出声不得,滞在喉口都是哽意,胀得嗓子疼痛不堪。

  大哥大哥,你只顾唤我做什么,你伤得要死了知不知道!



  她慌慌按着白岫背后濡热处,鲜血浸湿掌心,顺掌缘腕端淌入袖口,怎么不停!怎么不停!那一击究竟有多重?

  谁的视线盯过来?迟钝地望一望,是乌雅。烛雁护住怀里的兄长,不给不给,大哥是她的,谁讨也不给!

  即使是乌雅!

  没有错,夫妻团聚是天经地义的,可是,乌雅都有阿齐亚了,为什么还要嫁给大哥?

  那时候,冷静说道“娶了乌雅,就要对她负责任”的人,真的是她吗?

  还是,眼前抱着大哥,恨不能和他一同去了的人,才是她?



  她说不出动不得,惊惶着瑟瑟抖着,只要大哥现在还能说一句动一下,身体还是暖的,她什么都应他允他。

  假使苍天不许,就报在她身上,假使地狱缺魂,就取了她的命去!

  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啊——

  很多年以前,那个深夜里奄奄一息的少年,眼看着他生命一点一滴流逝,她都不怕,也不觉与已有什么关系,反正那是个陌生人,死便死了,也不会同她有何牵扯。可是眼前这人不是,这个人与她朝夕相处,相濡以沫,一心一意念着她,陪着她守着她。于是,似乎血脉都彼此相系,明明流出的是他的血,却像一分一毫带走她的生机气息。

  一旁,乌雅也在微微颤抖,她浑身湿淋淋地,却不觉衣裙沉重。她只怔怔瞧着这两人,眼里心里,辨不清是酸是涩。

  融隽自回京,就不肯踏进家门一步,只为了眼前这个姑娘。而她当年为他轿前轻声一言,决然嫁与,从此苦等七年,他却永远都不知缘由。

  漫漫七载青春芳华,给了一个永远不承认她的丈夫,这条路,她该不该悔?

  嘎大人惊魂未定,眼前这团乱,让他一时没了主意。卢射阳居然临阵倒戈,将他埋伏的人手尽皆逼退,廊上杀手不是他亲随,此刻也未必切实可靠。念头转间,卢射阳的剑已架在颈间,他一激灵,立悔不该太过信任,卢射阳反复狡变,实在不如他舅父好驾驭。

  他嘶声道:“你不是说,你答应你舅父,不伤我性命?”

  “不伤你性命,不表示不可以斩你一只手一只脚玩玩。”卢射阳森森地说,见他骇得面如土色,心里愈加痛快。

  然后瞥见一旁萎然倒地的白岫,恐吓那老头的兴致却顿时散了。

  当年为替舅父减轻杀孽,暗中将绳索做了手脚。之后,并没有想过他日竟能再相遇。

  宫里坚忍庄正的少年侍卫融隽,山村里单纯无垢如孩童的白岫,怎样比怎样看,都不能重合。或者,仅仅一面之缘的融隽的印象,本就是遥远而模糊的,而白岫,一言一笑,却仿若昨天才亲眼见。

  一同捕野兔罩家雀,胡言乱语唬弄他,看他似懂非懂的神情,郑重思考的模样,竟觉得,有这么个有点稚拙老实的家伙作朋友,居然好像……也不错。

  听他认真说着:“我这样相信你,你却骗我,我很难过……”

  似乎,真的觉得愧欠了他。

  天空中响起噼噼啪啪焰火绽放的声音,万紫千红,火树银花映亮整片漆黑天幕。

  卢射阳一叹,从腰里取出件东西,将引信一拔,一道火蛇窜入天际,在满空绚烂映衬下,很不起眼地一晃即逝。

  嘎大人惊问:“那是什么?”

  卢射阳没理他,唤声乌雅:“别看那两个呆瓜了,往这边一点,再被人胁持,阿齐亚会揍断我的骨头。”

  然后,才对嘎大人好言解释:

  “听说那是裕佳贝勒送给阿岫玩的示警烟火,遇险时可以拿来求救的,前几天被我偷偷摸来,现在正好用上。”

  “你……”

  “我什么我,我们才是被你戕害的无辜人。你当年参与宫变,谋害命臣,现在仍孽心不死,再次谋害他人……看什么看,本侠少打官腔很奇怪吗?也不用看乌雅,她不会为差点害她守寡的恶人求情的……”

  “卢射阳,你真的很啰嗦,我早就怀疑,融隽怎么能忍了你那么久。”

  裕佳贝勒悠悠从月形门外进来,看见白岫悄无声息伏在烛雁怀里,眉头一皱,上前查他伤情。

  “这么快……”卢射阳喃喃,“我也怀疑,你们是不是设了局,连带一起算计我这老实人。”

  ※※※

  藤叶在墙根下悄悄蜿蜒,顺着窗台攀进砖缝,扎稳根须后又继续上爬。茎蔓交错,碧绿油油。小小的触须在叶下探着头,一根一根玲珑细嫩,娇翠可爱。

  烛雁数了一百七十八簇触须,数得自己都烦了,还是躲在窗下没敢挪地方。

  直到第六拨探视的人出了房,她才小心伸头,推开一点点窗缝,想要窥探几眼。

  视线及处,素白衣衫在眼前晃,呆了呆,头顶窗子大开,“碰”地撞在她头上,她哎哟一声,痛得立即捂住额头。

  “有没有撞坏?我不是故意的!”白岫紧张地去扶她,才一俯身,牵动自己伤口,也是痛得哼了一声。

  烛雁赶快忍痛站起,轻斥道:“下床乱走什么,来这许多人,本就歇不好,还不安心躺着!”

  “你都不管我。”他郁郁难过,颇有怨言,“这几天,他们都来吵,就不见你过来。”

  “那个、我……”烛雁支吾,白岫昏迷那几天,她担心忧虑,日日守在床前,生怕一转身,他就有个什么意外。自他醒后,伤势渐有起色,能说能动了,她却忽然怕见起他来,他一睁眼,她就忙不迭溜之大吉。

  为什么怕见他?这个嘛……

  她很紧张、很羞啊!发生了那种事,怎么可能和从前一样平静如常地说笑?她虽然得过且过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可是一见白岫似乎会提起的样子,她就想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再也不要见人算了。

  像这样——白岫轻轻为她按揉额头。要是以前,多么寻常的举动啊。可现在,她竟僵得不敢动,大哥的面孔近在咫尺,好看的唇微抿,会不会又像那时一般,忽然就凑近来……

  “还疼不疼?”

  “哎?”

  她赶快摇头,见白岫在窗口探臂出来,站得甚是辛苦,便离了窗子,转过墙角,从房门进入。

  清静的房里只有她和白岫二人,看过他的伤后,气氛尤为不自在。烛雁正忖着该说些什么时,发现白岫在轻轻拉扯她——拉着她的手臂往他怀里带。

  “干什么啊……”小声嘀咕着,还是被他抱住。她脸上微烫,不习惯地动几下,嗯、挣不开,算了。

  和从前温情的拥抱不一样,似乎……有点缠绵缱绻的意味,就像那个夜里,虽然被糊里糊涂占了清白,她吃惊震动、不知所措,甚至是闯了祸般的害怕,然而……却并没有愤怒耻辱之感。若换了别人,她说不定寻了刀子就把那人斩个十七八段。

  或许,时汉庭没有说错,她在心里,是宁可许了大哥的。朝夕共处,说不定喜欢了,却没发觉。

  又或者,起先是没想过,但后来,遇了这许多事——

  谁说得清呢?这世上情情爱爱的事难懂难解,她又怎么能辨得清楚明白?只要大哥平平安安的,她……其实、也不会计较太多啦……

  反正,只要不嫁,也不会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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