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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去了!”她不想再争,转身而走,拉开房门,却乍见白岫站在门口,登时一吓,“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岫迟疑一阵:“没有很久……”

  “恐怕时间也不短!”时汉庭冷哼,看到白岫懵懂纯澈的神情,以往只觉他可怜,现在却不由愤怒,就是这样一副不晓世事的神态,就都要让着他护着他!“你听得懂多少,心里也有数吧?”

  白岫神色肃穆起来,几分思虑几分凝重,“你不喜欢烛雁的话,就还给我,我来喜欢。”



  时汉庭一震,看向烛雁,她也惊诧莫名:“大哥,你说什么?”

  “你总是说烛雁很多不对、很多不该,是不想和她在一起吧。”他慢慢地、很认真地说,“你如果不想娶她,我娶。”

  烛雁听得他孩子气的话,哭笑不得,赶忙拖他,“大哥,别说了,我们快回去……”

  时汉庭却怒得脸都涨红了,鄙夷道:“就凭你?你懂得什么叫男女之情,婚姻大事!还给你?烛雁是你的不成?笑话!”他额上青筋迸起,长久以来的不满一股脑发泄出来,“你心智弱,我向来不与你一般见识,别以为不计较就是永远忍你胡闹,你想娶妻?莫说烛雁,去问问十里八村,谁愿嫁你这个痴昧之人!”

  烛雁面沉似水,绝没承想一向彬彬有礼的时汉庭今天如此失态。大哥心思纯净,怎能经得起他恶言伤人?

  “大哥,不要听他乱说,我们走。”



  白岫却拉住她,轻轻问道:“烛雁,你愿不愿意嫁我?”

  乱上添乱!她紧蹙双眉,急道:“别理他,我们……”

  “愿不愿?”

  拉住她的手那么坚定,白岫执着地问,要从她的口里得出一个答案。

  她不知所措,时汉庭的眼里流露着轻视与恼怒,兄长的瞳内映着渴望与困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切混乱而荒唐!

  “大哥,我们回去慢慢说,好不好?”她小心哄劝,希望兄长像以往一样温顺依从。

  可是今天没有,时汉庭的轻蔑嘲讽,像尖锐的箭簇,毫不容情刺穿以往层层的温情保护。成人的白岫,却有着孩童的心智,生得再好身手再俊又有什么用,他是个痴儿,无人愿一生相许,即使与他最亲近的烛雁。

  “你不答,是不愿么?”

  他一字一句地问,深深看着烛雁,清俊的眉睫下,有种陌生的悲哀隐隐透出。

  “你也会嫌我。汉庭说我痴昧,我知道,我就是那样的。”

  “不是!大哥很好,和我们都一样。”烛雁轻抚他手臂,试图安抚他逐渐激动的情绪,“汉庭哥瞎说,你别信他。”

  白岫眸里现出一丝希望:“那、你会不会喜欢我?”就像、就像哲兰对尼满,那丹珠对泰占一样,亲密地在一起,可以抱一抱亲一亲……他不是痴儿!这些,他其实是有点明白的,虽然,又不算太明白……

  烛雁不敢看时汉庭,大哥的这些痴言稚语,怎能当真?可是有心人听来,却是字字如刺,逆耳惊心。

  “大哥,你别胡闹,叫人听了笑话!”她头疼地劝慰,什么喜欢不喜欢,他从哪里学来这些让人尴尬脸红的字句?

  白岫脸色有些发白:“你也说我胡闹!我知道,汉庭带你去省城去京城,就再也不会回来,说什么明年就回,后年、大后年,你们都不会回来!”

  “怎么会……”

  “汉庭不让我一起去,是不想让你见我,我和大家不一样,做什么都是胡闹,说什么都是笑话,带了我,都觉不光彩,都要被人笑!”只有爹爹不嫌她,可是却把烛雁给了别人;只有烛雁不嫌他,可是却要被人抢走了。

  他后悔了,早知道成亲才能永远在一起,不被别人拆开,当初央爹把烛雁许给他就好了。

  时汉庭越听越皱眉,他方才愤而激言,没有多想,难免指责过厉罪名加重。可眼下看来,白岫直求嫁娶,虽未必真正明白婚姻之重,但倚赖依恋之情俨然,难道真对烛雁情蔻初萌不成?

  “大哥,你再瞎说,我和大黄都不理你!”老法子威胁。烛雁对闹脾气的人向来没什么耐心,不管是泰占家的可爱加新嘎,还是她日后的丈夫时汉庭,甚至是最亲近的兄长。哪个使性子,她也不会一再服软哄慰。

  “我回去烧饭了。”她冷淡看着白岫,等他情绪稳定,应着和她一同回家。

  但是没有,白岫怔怔回看她,眼里那种悲哀越发浓重,看得她心头也沉甸甸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怎样说。

  僵了半晌,白岫蓦地转身而去,烛雁一愣,眼睁睁见他跑了出去。

  第6章(2)

  ※※※

  兄长没有回家,一日两夜,踪影全无。

  当天以为他跑去哪里散心,也没在意,直到半夜还没回来,挨家问过,都说不曾看见。不安睡了一夜,忖着第二天怎么也该回来了,但又是一整天,仍然不见人影。

  烛雁又急又气,要是爹爹知道大哥跑丢了,非将她赶出家门不可!

  邻屯的尼满捎来消息,一天前他看见白岫一个人往东玄岭去了,老远喊他也不回头。

  烛雁到院里对大黄训话:都是你不好,你要是乖一点,大哥说不定惦着你,就不会自己跑那么远不回家!

  大黄委屈蹲在墙角哼:明明你们吵架,关我什么事?

  东玄岭是产参地,爹爹就是随参队到那里采参,大哥去东玄岭干什么?上山找爹吗?

  谷雨早都过了,天却骤冷起来,云层厚得像陈旧被子里滚了团的棉絮,暗沉沉压在头顶。西风又冷彻彻地刮起来,吹得地上的雪粒子扭成了蛇形,在山坡荒地间蜿蜒着窜行。

  烛雁多年没有进山,以前有大人们领着,尚且艰苦乏累,何况如今独自寻人。老林子里的积雪还未化净,到处冰冷潮湿,一天下来已是疲惫不堪,还要惦念着白岫离家时仅着家居薄衫,他若傻乎乎在山里乱走,没寻到爹前就已经冻死了。

  冻死活该!免得她费心费力吃尽苦头,还要担忧牵挂心急如焚!

  根据林里树干上的标记,她迷了一次路又找回正途,经过一处参客留下的窝棚,没有新住过人的痕迹。她心里已有些焦躁,大哥没找到窝棚吗?这两三天他在哪里歇脚?

  找到第二处窝棚时已经快深夜了,她又冷又饿,忍不住瑟缩发抖,踉跄靠在树上悲惨思量:很好!如果她也冻死在外头,可真就一了百了。再也不必为别人操心,不必为嫁人发愁,不必为老爹爹偏心而不甘……

  唉,她还不到二十岁,就这样悄无声息埋葬在这深山老林里么?

  挣扎着爬了半面坡地,来到窝棚跟前,冻僵的手指已几乎不能弯曲,喘息着咬牙摸出火刀火石,挨到窝棚里时却嚇了一跳,差点失声叫出来。

  里面有人!

  火刀火石掉在地上,她瞠大眼,瞪着模糊的黑影慢慢从窝棚里出来。

  “烛雁……”

  那人低低唤她。

  她瑟瑟抖着,然后扑过去一巴掌掴过去。

  已经疲累至全身发虚,这一掌掴在脸上软绵绵无力,那人拖住她瘫下去的身躯,将她接进怀里。

  “放开,凉得要命!”烛雁挣着,触到他冰冷的怀抱,用力推搡,甚至掐他手臂,“怎么都不点火,这么冷、这么冷……”

  “烛雁别哭。”温柔的声音,多么好听。

  “我哭什么,你死就死,与我什么关系!”狠狠骂,嗓音喑哑。兄长身体冰得像涧里的溪水,使出全力抱他勒紧他,牙齿格格地呜咽,“大哥,你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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