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心中是否又在盘算些什么?」
听到这话,段颂宇缓缓睁开眼睛,因为他听出了她话中未说出口的无奈与担忧。
见他默不吭声,木显青只能轻叹一口气,「不管王子心中在想什么,只要王子答应不要伤了自己就好。」
「你放心吧。」他总算开口,欣赏她眸光之中对他的专注,「我不会愚蠢到再伤害自己。只不过——对你,我十分好奇。」
木显青不解。「王子所指何事?」
「你现在这个样子,」他的手从上到下指着她的装束, 上衣、 裤子,还有束在腰上的武器,「还打算要玩多久?」
这话和他眼底深处的慧黠光亮令木显青心一突,顿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但是慧黠跟头脑简单的罕伯泽根本就扯不上边。
「王子……」或许有一瞬间的惊慌,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是什么意思?」
段颂宇耸了耸肩,没有回答。看到她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无措,这带给他小小的满足。
他的唇一扬,「你可以骗尽天下人,但是骗不了自己。」
听到他的话,她的眉头皱得更紧。
「别皱眉!」段颂宇抬起手,在她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之前轻抚过她的眉峰,「我不喜欢。」
反射性的,她伸手挥开他的碰触,但是他的动作竟比她更快,反而转手握住她的手腕。
「怎么了?」看着她惊呆的表情,段颂宇轻笑出声,脸上透出一丝揶揄,「我只是想要对我忠心不二的下属表达一点关心罢了!」
木显青吞咽了口口水,困惑于他语气中似有若无的阴邪。
「属下只是谨守君臣之礼。」她不着痕迹的想要拉回自己的手,但是他却坚持不放。
「君臣之礼我真怀疑这四个字你怎么能如此轻易的说出口。」他的嘴角嘲讽的一扬,「你我之间,到底谁是君谁是臣,有时我都搞不清楚,你应该也一样吧?」
她顿时无言以对,因为他所言不假。
从初识至今,虽然罕伯泽贵为主子,却总是任她左右,只是现在……情况似乎已经转变。
「王子吓不倒属下的。」这句话,她对罕伯泽,也对自己说。
「你以为我想吓你」抬起她的手,段颂宇仔细打量着她,「你把我想得太简单了。」
「王子,」为了强调自己的认真,木显青压下心慌,强迫自己抬头,视线与他对上,「属下的心意已决,无论现在你怎么胡闹,我都不会放纵你。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都得随属下回大都,出战沙漠大盗。无法骑战无妨,但是明天至少你要学着怎么上马,这次丑话说在前,就算王子摔得浑身伤,属下都不会心软。」
「放心,就算我因此摔断了条腿,也不会说你一句不是。」说话时,他突然坐起来,唇状似不经意的拂过木显青的脸颊。
她一惊,立即大退一步,要不是因为他的手还拉着她,她可能会因此而跌倒在地。
「木将军,你怎么了?」段颂宇语带笑意,「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你一下,怎么这么紧张?」
木显青只能深吸口气,镇定自己的情绪,「属下不是紧张,只是被王子突然起身吓了一跳。」
「吓了一跳真令人吃惊,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伸了个懒腰,他终于放开她的手,不过双眼依然紧盯着她不放。
决定不要再忍受这种诡异压力,所以木显青将视线移开,不再看他。
「这世上无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走回桌案,继续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书,「只不过面对恐惧时,属下习惯去面对,而非逃避。这一点也希望王子能牢牢记住。很多事情当选择面对的时候,其实会发现,也没有脑中所想像的可怕。」
她的话使段颂宇微扬起唇。这个女人实在有趣,她的一举一动显示了她的与众不同,若是处在二十一世纪,她的表现依然会令人眼睛为之一亮,更别说这个以父权为主的朝代了。
「有趣!」他的唇边缓缓浮出一个笑容,「真的有趣。」
木显青不懂他笑容中的含意,而且理智也要她不要试着去探索,「若没别的事,王子就回寝殿早点歇息吧,明日的训练对王子而言将是场苦战,所以请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好啊!」段颂宇随意应了一声,接着往后一躺。
「王子?」木显青不解的看着他,「这是做什么?」
段颂宇懒懒的回了一句,「睡觉。」
「王子该回寝殿——」
「木将军,我什么都得听你的,现在连我要睡哪里,也一定得照你的安排吗?」
这话使木显青一时语塞,「你是王子,当然——」
「别说场面话。」他闭上眼睛,直率的说,「你心头怎么想我的,我心知肚明。」
「王子——」
「王子、王子,若真敬我为主,再这么叫我吧。」他淡淡的说,「我知道在你心中,我不过是个扶不起的王子,所以从今而后,你就叫我罕伯泽吧。」
「可是王子——」
「就像我说的,」他打断她的话,「当你打从心底敬我为主之后,再这么叫我。」
「王子,你是否对属下有所误解?对显青而言,王子永远是我的主子,属下从未想过要放弃王子。」
「愚忠!」段颂宇啐了一口。对他而言,将精神花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根本就是浪费。
木显青听出他语气底下的不屑,这令她感到不舒服,黑眸沉沉的锁着他,但是罕伯泽却紧闭着眼,不再开口,似乎真的睡着了。
叹了口气,木显青觉得他真的令她感到陌生了。
有片刻她想要叫醒他,要他回房,但是最终仍选择了沉默。
因为她有强烈的预感,若是坚持,他并不会在乎与她针锋相对的硬杠上,所以他睡下也好,她在心中对自己说,至少他不会再用令她心乱的眼神看她了。
招来掌灯的侍女,命她为主子盖上被子,她则继续专注于桌案上的奏章。
第3章(1)
宫殿的后方有一扇门可以直接通到后头的校场,此刻校场已经聚集了数百士兵,整齐列队站在周围。
骑马对段颂宇来说并非难事,不过……他在一匹看来显然十分温驯的小母马旁晃了一圈。
「这是我的马?」他对木显青挑了挑眉。
「是的。」木显青伸出手拍了拍小母马的脖子,「它很温驯,不会让王子受到任何伤害。」
受伤?这女人以为他担心的是这个?他不以为然的冷瞪她。要他骑这么一匹不出色的马,简直是种侮辱!
这时,他的眼角不经意瞄到一个士兵牵了一匹黑马走来。
马匹黑色的鬃毛在阳光底下散发光亮,不论用古代或是现代的眼光来看,都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若是他能拥有这匹马,肯定能赢得为数不少的奖牌和奖金。
士兵将马牵到他们身旁,段颂宇看见木显青伸出手,轻柔的抚着黑马的鬃毛。
黑马摇晃了下头,鼻孔吹着气,两耳机灵的竖立着,眼睛明亮,强健的脚自然的踏动了几下。
「这是你的马?」
木显青瞄了他一眼,「王子何必明知故问?」她拥有疾风已经迈入第三个年头了,罕伯泽可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们上马吧。」
段颂宇动也不动,只是盯着她不放,「给我一个理由。」
她皱起眉头,「王子又怎么了?」
「别拿这么无奈的表情看我!」他啐道,「没道理你骑这么好的马,我却只能骑一匹破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