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她,如果——
仁爱国小下学期第二次段考,六年级国语考卷中,最末一个单元的出现了这么一则考题——
如果
没有任何进一步应答解说,只有短短一行字:本大题10分,请考生以此二字自由发挥。试卷后头,一片空白。
学生尽数傻眼,不知所措。
十二岁的孩子,在填鸭式教学中,尚缺些许想象、创意以及随机应变的能力。
六年二班薛舒晏同学的作答试卷里,即兴写下这么几行字:
如果,我有翅膀,我要化作小鸟自由飞翔。如果,我有鱼鳍,我可以变成小鱼游来游去。如果,我能预知生命长短,我会多抱抱我爱的人。如果,是不能飞的鸟、不能游的鱼、不能达成的想象。
如果,是凋零的悲伤。
人生只有一次。
没有如果。
短短几行字,拿下同年级里少数的满分。那一年,她父母骤逝。「如果」,其实是她说不出口的遗憾与忧伤。
他,如果——
无独有偶,仁爱国小下学期第二次段考,二年级国语考卷中最末一个单元的造句,其中也有这么一题——
如果……
非常简单的试题,每个学生都写得眉开眼笑,简直是送分。
而二年五班樊君雅同学的试卷,是这么答的——
我一直拒绝还一直追我的小美有够如果然听不懂人话
一个毫不留情的红色大X,让他成为班上少数没拿到分数的学生,批改试卷的老师还附加一行红字:语句不通,没有标点符号,还有,说对方听不懂人话很伤女孩子的心。
此学生如果不是太不懂廉耻,就是神经线忒粗,居然订正完答案还有模有样地回复——
PS.老师你误会了,小美是一只狗。
而家中娘亲看到试卷,险些没被他的答案气得两眼翻白、口吐白沬,一路追着他由巷口打到巷尾。
呜!小美本来就很如啊,每天都追着他跑好几条巷子,怎么讲都讲不听,他又没有说错,不过就少个标点符号嘛,干么那么计较?
老娘也是,明明就说:「你只要有进步就好。经过能将『便当』的造句写出『大便当然很臭』的刺激以后,我再也不能要求你更多了。」
结果他上次考三十七分,这次四十一分,明明就有进步了,她还不是照样追着他打得满头包?
呜……他要更改答案!我都有进步了还一直追我的阿母有够如果然都不听小孩子的话!
啊,又忘了标点符号,应该是!我都有进步了还一直追我的阿母有够如,果然都不听小孩子的话!
卷一 芳邻
梦里村,绮情街44巷。
对附近的居民而言,或许这条街里住的人,都极其诡异吧!一开始,听说巷子里54号的房子闹鬼。
再来,是妖魅作怪,还曾有道士来设坛作法。
到后来,陆续有地气属阴、冲神犯煞的言论传出,住在这条街的人,轻则家运不顺,重则倾家荡产、心神错乱,于是居民陆陆续续迁出,平日也没人敢靠近,整条街清清冷冷,恍若空城。
就在空屋长了许多年蜘蛛网之后的某一日,突然来了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与屋主接洽,买下44巷里的每一间房子。
最初,附近居民是抱持好奇与观望的态度,想说这年纪轻轻的小女生哪来的胆子,有勇气住进传说中的鬼巷,猜测她何时会吓得逃之夭夭。但是,将近十年过去了,事实证明了她不仅财力惊人,连勇气也十分惊人,不但住得好好的,而且陆陆续续将房子承租出去,或许是物以类聚,能够与鬼巷、迷魅俏房东相安无事的承租房客,也不会是世俗眼中太正常的人类就是了。
除此之外,她偶尔还会不定期「检」几只迷途羔羊回来,日复一日,44巷在外人眼中依然迷离奇诡,却不再是空城,且逐渐有「开枝散叶」的倾向……
清晨,蜷卧在被窝中那团毛茸茸的雪白物体蠕动了下,缓缓变化成属于成年男子修长健硕的体魄。
他撑开眼皮,第一眼就望见枕边人熟睡的脸容。
一醒来就能看见她,真好。
临江忍不住赠上前摸摸抱抱再偷偷啾两口,动作完全掌握满足亲近欲望又不惊扰对方睡眠的高段数技巧。这个大爷他可是练了很久的……看着她满足傻笑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想起时间快来不及,急忙下床穿衣服。冬天天气好冷,他很乖,要先出去买早餐,宁夜身体不好,这样她可以睡久一点。
套上保暖的毛衣下楼来,推开大门,冷风迎面而来,他朝掌心呼出的热气都化成一道道白烟。他走出巷口,看见一摊手推车在卖杏仁茶和烧饼。以前没看过这一摊,宁夜喜欢喝杏仁茶,那试试新口味好了。
他迅速买了早餐往回走,快到家时,前一户人家刚好开启大门。
「咦?你是新搬来的吗?以前没看过你。」步出56号门牌的女子,好奇地打量他。
临江随意点了下头,掏出钥匙开门。
「你住隔壁?」女子更意外,她记得她家隔壁住的是——
是谁?思绪忽然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明明记得、记得隔壁是……苦恼地蹙眉、再蹙眉,苦思未果,她甩甩头,算了,不重要。她重新露出敦亲睦邻的浅笑。「我住56号,就在你隔壁,有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叫!」
「我知道你是谁。」临江淡淡打断。
她叫薛舒晏,一直以为自己今年22岁,实际上已经27岁了,和宁夜遇到他的年纪一样。
他也不是刚搬来,去年的冬天他就和宁夜住在一起了。
刚刚那些话,他足足听了一年,只要他在这个时间出门买早餐,一定会遇到她,并且对他说一样的话,他都熟到可以由最后一个字倒背回来了。
宁夜说要礼貌,不可以不理人,虽然他很听宁夜的话,可是同样的回答叫他说一年真的有点困难,反正她一定会忘掉,明天再重来一次,那他偶尔偷懒几次应该没关系吧?
他右手握着钥匙旋动锁孔,左手推开门,关上之际,耳力极佳的他没漏掉后头女子怔愣困惑的低喃。「我又没说,他怎么会知道……」
步上台阶,打开客厅的门时,朱宁夜正好下楼来。「临江,你这么早去哪?」
「买早餐。」
「那……早餐呢?」
「在!」扬起手,瞪着空空如也的双掌,换他愣住。
怎么又来了……
「临江?」朱宁夜审视他看起来像是有些懊恼、又像是泄气的表情,试着猜测。「你不小心吃光了?还是喂了小黄?」
同样是犬科动物,临江对巷子里这几只流浪狗有相当澎湃的同情心,并且沟通零障碍,以前他一个人在家时,就常常一不小心连自己的午餐都给喂了出去。
「我吃掉了!」他像赌气似地回道。
白费他那么早起来,本来想讨好宁夜的,她很喜欢、很喜欢杏仁茶……
一大早的,在跟谁生闷气呀他?
朱宁夜笑笑地转向厨房。「那我来煮稀饭好了。」
他跟上前去,缠抱住纤腰,赖在她身后可怜兮兮地问:「我也可以吃一碗吗?」她偏头斜睨他。「你不是吃过了?」
「……」这种事情又不能跟宁夜说,他很闷地闭上嘴。
「那你帮我打两颗葱花蛋。」
两人合力煮好稀饭,享用温馨的早餐时光。
这件事情过后的几天,临江下班回来,手上提着宁夜交代要顺便带回来的酱油,才刚靠近家门,就听见愤怒的诅咒!住对面的那个男人像发疯一样猛踹二楼栏杆。